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锯腿者们:当舆论关注成为“稀缺资源”

2013年10月22日 19:13 | 来源:央视网 记者:关开亮 龚瑛 | 手机看新闻

央视网(记者关开亮、龚瑛 报道)对河北农民郑艳良来说,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亏欠”他的,在舆论关注那里得到了补偿。

“绝处逢生”的锯腿硬汉

2012年4月13日,郑艳良用一把钢锯、一把小水果刀和一个裹着毛巾的痒痒挠锯下了自己的右腿。那一刻,他没想太多,只是觉得与其等死,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地放手一搏。

之前,他的双腿动脉突然不明原因大面积栓塞,让他失去行走能力,双腿溃烂、露骨,伤口间长出蛆虫。他去过北京、保定多家医院,医生要么说治不了,要么说需要30万乃至上百万元的治疗费。医生的断言,一点点抽空了郑艳良的希望。他回家,等死。

十多天后,郑艳良等死的耐心被自己肉体上蠕动的蛆虫摧毁,他自己动手锯腿。事态逆转。当看到被锯烂的皮肉开始包裹断骨,郑艳良又燃起活下去的希望,他打电话给媒体,想要人给他捐个假肢。接着,全国都知道了他的事。

“硬汉锯腿自救”受到媒体关注。河北省卫生厅派出专家组上门对郑艳良进行初步会诊,随后,保定第二医院开始免费为其治疗。该院副院长介绍,郑艳良的病在临床上并不罕见,“他病得非常重,但当时可以先试着通血栓,不成,即使截肢,也用不了几十万上百万的医疗费。”

硬汉“争宠”:你只能管我的事,不要管他们的事

作为不幸的个体,进入公众视野的郑艳良不会再“等死”了。好心人、政府、社会救助机构的关切蜂拥而至,甚至影响到了护士的正常工作。郑艳良是幸运的,这幸运是媒体带给他的。所以,绝大多数时候,郑艳良对记者的态度都是友善而热情。

然而,他还是对记者发怒了。当某媒体记者循着他这个有些极端的案例,进村调查农村医保的相关情况,打听像郑艳良一样得了大病的村民时,郑艳良怒了。他打电话给记者:“我告诉你,你只能管我的事,不要管他们的事。”

郑艳良口中的“他们”,是他的同村人,他们也曾因大病就医,报销后自己还得再花数万元甚至更多。“因病返贫,大病等死”,在新农合这种低水平、广覆盖的医疗保障模式下,无法得到保障的,远远不止郑艳良一人。

郑艳良怕自己的事降温,于是,他每天花10小时接受记者采访。他说,他害怕回到躺在床上等死的状态。

郑艳良也怕媒体对同村其他人的关注,会给已然关切他的当地政府“惹出什么麻烦”。据报道,电话质问记者后,郑艳良还通知了地方官员,于是,有人开着车满村找记者。过了一会,他又让家人给记者打电话,为刚才的发怒道歉,“有政府的人在旁边看着,我才这么说。”在他的认知里,政府显然不希望记者再在当地“扒出”什么事情。

“我不感谢政府和医院,我怕媒体忘记我”

在媒体10月15日的报道中,郑艳良的妻子沈忠红透露,已收到爱心捐款21万余元,保定市长马誉峰也到医院看望了其丈夫,还送上2000元的慰问金,并嘱咐“注意休息,好好养病。”

有网友说,现在的郑艳良有医院的免费治疗,还获得了数额不小的捐助,完全不用再为争得舆论关注而在镜头前展示伤口,或因意识到会被媒体遗忘而气急败坏地发怒。不过,从另一个角度,如果认真审视一个曾经绝望过的人,了解新农合的保障范围,郑艳良内心的不安全感就不难理解。

“我不感谢政府和医院,是媒体报道了我,政府才让医院给我免费治病,再说医院治好了我,他们也出名了。”在郑艳良的思维里,他现在能获得免费医治,完全是“仰仗”媒体的报道。一旦没有了媒体的关注,医院会不会突然变得“无能为力”?毕竟,“怪病”不是普通的小感冒,任何时候都一定能治好。曾经的那些“死亡宣判”犹在耳畔,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再次光临?

我们无法完全摸透郑艳良的内心世界,但可以试图去窥见一个因病致贫的普通农民的想法。在媒体报道中,郑艳良一家原来年收入一两万,其妻子常年生病,每年看病也得花去七八千元;郑艳良突然患病、失去劳动能力;在放弃治疗前,妻子带着他在河北、北京多家医院来回奔波、各项检查……这一切,已经让一个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现阶段当地政府的关切、医院的免费治疗,未来一旦失去,即便已经获得了好心人的捐款,恐怕到时候也是杯水车薪。郑艳良的不安全感,是新农合保障水平不足在个体身上的映照。

资金短缺,农村医疗救助的“软肋”

医院越好,报销的费用越少。新农合的这一现实,使得合作医疗只能满足农村居民基本的看病需求,大病患者的治疗费很难保证:因为越是大病,越需要去新农合无法覆盖的好医院,越是好医院,花费越高,越需要报销。造成这一恶性循环的,就是资金短缺。

面对记者的采访,当地官员们承认他们面临一个尴尬局面:一方面,他们不想郑艳良这种极端残酷的自救发生在自己辖地;另一方面也认为,媒体关注或许可以解决当下农村医疗救助面临的资金短缺。

只有患过大病的农村居民,才能真正体会“因病致贫”背后的辛酸。从乡镇医院、县医院、市医院,最终转到省级医院甚至北京的医院,一场大病产生的花销,绝不仅仅是手术台上那一刀或者住院的那几天。花销链再长,依然只有一小部分可以报销,报销比例还有严格的限制。

目前新农合为何无法保障像郑艳良这样的大病患者,摆脱“因病返贫、大病等死”的现状?城乡医疗保障问题专家王震称,当前我国的新农合基金基本是由县级统筹的,这会导致调剂空间狭小、损伤保险的公平性原则等。“一个县就是一个基金盘子”,有的县经济发达,农民参合率较高,有的县因农民收入水平较低,参合率自然也不高,“参合率越高,可以使用的资金总额就越多,具体到每个参合者身上的获益程度,就可能越高”。

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保险实行以大病保险为主的方式,以农民自愿参加为主。但现实是,重大疾病和住院医疗服务发生机率较小,以大病为主的医疗补偿政策会降低参保者的预期收益,其结果是健康的青壮年参保者寥寥,而老、弱、病、残等高危人群却非常愿意参加。使得医疗经费入不敷出,政府财政不堪重负。

另外,很多人连续三、四年参保,但没享受到大病风险补偿的好处,他们会感觉自己吃了大亏,继续参加新农合的热情会极大的降低。新农合是互助共济制度,对大病的救治帮扶力度并不大。再者,对大多数农民而言,危险最大的恰恰是普通的常见病和多发病。“只报销大病”的新型医疗合作制度不仅无助于抵御常见病,提高农民医疗保健质量,反而容易诱发“小病当成大病医”的道德风险。

 

郑艳良的幸运,对众多看不起大病的社会底层群体而言,是难以复制也无法复制的。郑艳良幸运的个案,实则是社会保障制度的不幸。当医保资源稀缺时,媒体关注可以弥补,但问题是,“媒体关注”,也同样是稀缺资源。这个硬汉被关注是因为“锯腿”,更多未被关注的人又能如何?我们也微弱的希望,每个极端个案,都能成为推动社会保障的步伐。(央视网记者:关开亮 龚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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