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6日，北京海淀区人民法院对李某某等五人强奸案做出了一审判决，李某某获刑10年，其他四名被告分别获刑3~12年不等。法庭认定李某某在共同犯罪中属于犯意提起者、主要暴力行为实施者，地位和作用明显大于其他被告人。对于这样的判决，李家方面表示一定会上诉。

孤独者梦鸽

在和李某某案有关的公共场所现身，梦鸽习惯带着“黑超”。即使在26日宣判后，梦鸽也是墨镜遮面、毫无表情地离开了现场。一直以来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梦鸽出行时即使有随行人员陪同，也并非我们所想象的那样保镖簇拥，在记者的镜头里，梦鸽甚至显得孤独。

这桩强奸案的被告有五人，而在庭审前后被媒体捕捉到积极奔走鸣冤的只有梦鸽一人，在几次提交给公安部门和法院的文书中，其他几名被告人的家属没有参与联名。

这起案件的聚光灯聚集在李某某的特殊身份上，这样的大背景使得梦鸽不得不走到媒体的镜头前。

李家常常表态，这是五个人的强奸案，结果成了李某某一人的强奸案，指责舆论一边倒绑架司法；可是如果梦鸽的主张是真实而有力的，那么这应该也是五个人的冤案，为什么最后却成了李某某一个人的冤案？

梦鸽曾经对记者说，“作为母亲，为孩子做什么都不为过”，这显然是一位母亲在被逼至死角后的一种超越理智的回答。在同一天的采访中，梦鸽质问：“（几名未成年的被告）如果将来能很好地培养，他们还能为社会做贡献。但杨某某能为社会带来什么？”她认为定罪“会造成世界影响”。

在另一篇深度报道中，我们看到了李某某并不如梦鸽所说的忠义、纯净的一面。一位参加了庭审的人士透露，庭上李某某坐姿随便，不时抖动大腿，被审判长呵斥“坐好”；重要证人前酒吧经理张伟（化名）出庭时，李在庭上冲着证人骂了一句脏话。

而一位曾经对李某某有过较深了解的人也告诉记者，李和他的朋友在父母面前与在外面的表现反差较大。“在梦鸽面前都彬彬有礼，但有一些确实已经是坏孩子了。”梦鸽眼中的儿子像是刚刚从一个理想国中走出的少年，但事实上，也许不是。

成年人间的算计

26日，海淀法院在正式宣判前，审判长专门强调了不得公开相关涉案信息，批评在案件审理过程中不应公开的内容大量曝光，并警告“如再次违反，将承担法律责任”。

从案发到现在的7个月里，为了追求“法律的正义”，一群成年人们铺开了战场。可是从法庭方面的警告看来，这场“追求正义”的拉锯战里，过程并非那么正义。

上个月末，《南方周末》的一篇报道详细整理了舆论的几次爆炸点，“轮流发生性关系”、“王林是李某某干爹”，很多这样来自捏造的内容既符合了网友们的期待，保持了网友对此案的持续关注和持续兴奋，又进一步地将李家逼上悬崖。

李家也努力尝试挽回舆论，围绕着受害人的身份、酒吧的作用、张伟的动机等问题多方出击。庭审前，李某某代理律师陈枢的辩护意见就登上了门户网站，里面涉及被害人的个人信息。

8月，在一次关于此案的专业研讨会上，律师们对于法律顾问兰和的角色产生了分歧。支持者认为兰和的行为改变了社会舆论一边倒的不利局面；反对者认为，对案件进行舆论引导，更多是律师的自我炒作，刑事法庭讲究证据，法律顾问的行为可能对当事人更不利。

舆论战的疯狂升级甚至让同案其他被告感到了危机。当李家方面和酒吧在传统媒体和新媒体上大打口水战时，有其他被告的父母找到了律师，担心未成年人的信息被泄露，或者舆论重压之下，法院给出更重的判决。

孤注一掷做无罪辩护的结果就是全盘皆胜，或者全盘皆输，可是有一点梦鸽和法律团队似乎没有考虑清楚：曝光辩护意见这样明显的违规行为，无论对于李家方面言论的可信度，还是对于李某某成长环境的认定，都是有害无利的。中央民族大学法学院教授田小穹解读该案件时说，梦鸽帮了倒忙，她的很多行为反而证明家庭环境不利于李某某的改造，即使罪行不重都不能判缓刑。

最终的判决书中，法院认为陪酒行为、张伟的暗示、被害人是否为陪酒女或处女，都不影响对事实的认定，李家方面的辩护意见未予采纳。

蝇王：夜色中的孩子们

让我们把目光聚焦到2013年2月17日。被告人大魏为了欢迎自己远道而来的弟弟小魏而举行一场朋友聚会。除了外地来京的小魏，参与聚会的5个人都是李某某的同学或朋友。

年龄最大的王某24岁，他原来是一家酒店的行李员；那个凌晨，李某某一行人寻找宾馆时曾经考虑去一家王某过去任职的酒店，不过因为怕王某被认出而最终选择了湖北大厦。在一审判决中，王某因为已经成年，并且作用仅次于李某某而获刑12年。

另一名成年人李某18岁，是大一学生。当晚李某因为还要送妹妹去天津，提前离开了现场，酒店经理张伟也以顺路为名与李某同车离开，这让李某没有参与犯罪。

重要证人张伟，被被告认为是有意促成性交易的关键人物。酒吧经理是他的兼职，他的日常身份是一名在大专读书的21岁年轻人。据一位见过他的记者描述，“样子也就是个孩子”。

英国作家威廉·戈尔丁写过一部小说《蝇王》，其中通过孩子探讨了人性的罪恶，在一个没有成年人的孤岛上，一群孩子却激发出了如成年人世界一般的丑陋形态。2月17日，尽管没有与世隔绝的孤岛，在成人世界已经睡去的凌晨，一群孩子们含糊地暗示、交易、谈判，最终发泄兽欲，将自己的未来交给了法律的天平定夺。

有一点是正确的，当舆论把目光都投递给李某某的时候，一些其他的事情被忽略了。

在《三联生活周刊》的长篇采访中，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角度来观察此案中的其他未成年人。小魏的辩护律师胡娟在调看监控录像时一直关注小魏的神情，小魏15岁，身高不足一米六，脸上还带着明显的稚气。胡娟说，当天凌晨，小魏的神情一直是茫然而不知所措的，一直跟在可信赖的大哥哥身后。

另一位看过录像的人叙述了一个细节：在金鼎轩，李某某一行人同旁边的顾客起了冲突，抡起凳子准备大打一场时，小魏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这名远道而来的小弟弟被哥哥们叮嘱“别动”。

这样的一幕让人五味杂陈。至少这群孩子，在这一刻知道有些东西是他们需要保护的，可是转过身，他们却想把椅子打在别人的身上，对女性造成伤害。

小魏在庭审的最后一天说：“我真诚地向被害人道歉，不管她能不能听到……”

在宣判过后法院组织的亲情见面会上，进入现场的人士注意到，梦鸽亲吻了李某某。前文提到的那位对李某某了解颇深的知情者说，李某某“天资确实不错，字写得很好，聪明，记忆力很好，也很有判断能力，属于问题少年，但还可挽救”。（央视网记者 刘浩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