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新一代“鹰派”诞生保守舆论界喜出望外_新闻台

“松下政经塾”校园大门资料图片

　　“野田首相支持率从菅直人首相的20%升至60%。”当东京传来几家主流媒体相继发表民意支持率回升的消息时，老实说，略为留意日本媒体舆论诱导的人士都不会感到惊奇。实际上，同样的V字形回升现象就发生在一年前菅直人从鸠山由纪夫手中接管民主党政权的时刻。

　　针对战后日本媒体总是在新政权诞生时高唱赞歌，又在政权结束时大奏葬曲的现象与规律，笔者曾为文指出：“从表面上看，日本大众传媒似乎是在执行其舆论监督的任务，但认真分析，其实是在充当着巩固和稳定现有体制，不断制造"新期待"的角色。”自民党派阀轮流坐庄时期如此，民主党夺取政权后也没有两样。

　　不过，与过去自民党派阀轮流坐庄或者民主党“变天”乃至菅直人“草根首相”诞生时相比较，日本的保守舆论界这回对接管菅内阁烂摊子的野田佳彦，似乎还有几分格外的厚爱。

　　厚爱之一是重视其“自卫官”家庭的出身。

　　厚爱之二是对“松下政经塾”出身者攀上首相宝座，给予热烈的掌声和殷切的期待。

　　保守舆论界喜出望外

　　对于“鹰派”野田的胜出，日本保守舆论界可以说是喜出望外。但翻看日本报章，仍可发现一部分保守媒体频频发出苛求、苛责的声音，力促野田坚守其“国家观”和安保的理念。之所以如此，与其说是真的要给新首相制造难题，或对其处境漠不关心与毫不同情，不如说是要从侧面支援弱势且欠缺经验的新首相，制造“舆论压力”，从而酝酿有利野田“说真话”的政治气氛。

　　一家以鼓吹战前史观和保守政治为旗号的报章就提醒新首相不要患上“健忘症”。它特别提起野田两年前出版的著作《民主之敌政权交替有大义》。书中有野田“作为自卫官儿子”在小学时受难的如下回忆：“在自卫官孩子的面前，居然有老师这么说："你的父亲的工作就是杀人"。当时真的就是这样的气氛。”

　　日本保守报章不厌其烦地引述野田小时的受难记，无非是要新首相牢记和激发他自卫官家庭出身的“屈辱感”和“自豪感”，进而与战后主张拥护和平宪法、反对日本重新武装者划清界限，并勇于执行强硬路线。同篇文章还对野田“甲级战犯并非战犯”的看法及其积极主张修订官方对“集体自卫权”的解释，给予高度评价。

　　上世纪60年代，也就是野田上小学的时期，作为自卫官孩子的滋味的确不好受。因为那是日本战后对战争的反思达到最高峰的时期，也是日本“右翼势力”处于“一小撮”的时期。“好男不当兵！”“别把孩子送到战场！”，可以说是当时社会思潮的主流。

　　不难想象，作为自卫官家属的野田当时在学校(也不排除在社会的其他角落)受尽白眼的尴尬处境。问题是，对于这“好男不当兵”的思潮与时代，究竟应该如何解读和看待？这既牵涉到政治家对战前日本所作所为如何总结与评价，即政治家的历史认识和历史观，也与其对战后日本该走的道路和主张密切相关。保守舆论界之所以力挺野田或者对他有所苛求，也正是看中他如此军人家庭的出身及由此而滋生、成长的强硬鹰派立场。

　　财界主导栽培的政治梯队

　　同样的，日本保守舆论界要为“松下政经塾”诞生首名首相欢呼鼓舞，也是出自对该私塾保守立场与鹰派主张的认可和支持。

　　对于“松下政经塾”培育出来的“精英”平步青云，在日本政坛形成仅次于民主党、自民党与公明党(共有40名国会议员)之后的第四股强大政治势力(共有38名国会议员)，不少日本境外的媒体都在津津乐道其创始人松下幸之助的“远见”及“松下塾”出身者对“政策之精通”，少谈该私塾的性质与战略。

　　实际上，被奉为“经营之神”、以生产电器商品闻名的松下企业集团老板松下幸之助在其晚年拨款70亿日元创立“松下政经塾”，一方面固然是为了要确保有利财界的政界接班人的人才供应；另一方面，也有其图谋影响和操纵日本政局走向的野心，及推销其保守政治理念的打算。

　　据日本媒体透露，松下原本还有意创立一个由财阀主导的政党，但后来改变战略，转为向保守政党自民党以及后来成立的民主党输送人才。特别是民主党，由于是新政党，加之人才欠缺，更成为“松下政经塾”出身者再好不过的渗透目标。

　　值得注意的是，松下上述旨在建立财界主导、栽培的政治梯队(最初还想成立财界主导型新党)之构想和理念，在财界的圈子里从一开始就不乏知音。最明显的例子是，在财界、政界有广泛人脉、曾任鸠山内阁顾问的京都陶瓷国际公司名誉会长稻盛和夫，在“松下塾”成立时就担任该私塾的评议员。1989年松下幸之助逝世之后，稻盛更继承松下之遗志，协助筹集资金等，从侧面给予该私塾有力的支持。“松下塾”的运作基金在泡沫经济破灭、日本经济停滞不前的背景下不但未见削减，反而从原有的70亿增至90亿日元，说明了日本财界人士对这维护他们共同利益的“未来政治人才培育所”的期待与重视。

　　私塾生活颇具“复古情调”

　　那么，“松下政经塾”办学的特色是什么？其课程又有什么具体内容呢？

　　简而言之，鉴于政坛充满无能、无为的“世袭议员”，“松下塾”旨在培训一批吃得起苦头、不问家庭出身、善于思考的保守青年政治家。

　　在为期4年(创办当初是5年)的学习期间，前两年是基础课程，后两年是实践课程。基础课程有：一、政治经营理念的研究；二、国是(国家百年之计)之探究(包括外交、安全保障、经济学、财政学等)；三、培养领导者的资质。实践课程则包括到各现场研修(如松下电器厂及其贩卖部考察)，其中也有人选择到海外实习等。至于日常的活动，学员每天除了早晨的打扫和跑步之外，还得学习日本传统的茶道、书法、剑道、坐禅和参拜伊势神宫等。

　　此外，不少学员还会到自卫队体验军旅生活，而每年一度环绕三浦半岛在24小时之内“行军100公里”，更被视为该私塾课程的重头戏。

　　这些重视传统文化与体力锻炼，颇具“复古情调”的私塾生活，再加上前述外来讲师有关历史学、经济学、宗教学、人物论等方面的“基础课程”，以及各种研讨会(内容包括“国家观”、“历史观”“传统精神”等)的深入探讨和毕业前“自修自得”课题的考察与研究，“松下塾”自1979年成立以来，已经送走了数百名毕业生，分布于政界、商界和媒体等重要领域。

　　治国理念和政策主张主线

　　那么，这个由财界人士直接投资、培育和催生的“松下塾志士”们，有着什么样的治国理念和方针呢？有关这一点，“松下塾”的“塾是”有如下的说明：

　　“基于真正爱国爱民崭新的人类观，探求政治与经营的理念，从而为人类的繁荣、幸福与和平作出贡献。”

　　什么是“真正爱国爱民”、崭新的人生观？如何为人类的繁荣、幸福与和平作出贡献？该“塾是”虽未有进一步具体的阐述，但从该塾出身者多年来诸多言行与政策主张，不难发现下列几条共同的主线。

　　其一是漠视日本战前在亚洲所犯下的恶劣记录与战后责任，为战前日本的行为公开辩护。一名“松下塾”出身的自民党女议员高市早苗在电视的时事讨论节目中，就曾经公开表示“满洲事变”以后的战争是“自卫的战争”，否定其侵略性而语惊四方。她同时也是2007年安倍内阁唯一参拜靖国神社的内阁成员。以“松下塾”出身的国会议员、市长、市议员等为中心而起草的一本有关日本今后走向的小册子《日本尊严的构想》，更将“东京裁判”视为“战胜国单方面(对战败国)加上好战与邪恶国家的裁判”，坚守战前的“皇国史观”。

　　其二是，不论是分属民主党、自民党议员或是身任市长或地方议会议员，“松下塾”出身者几乎毫不例外地公开主张修改现有的和平宪法。松下集团的宣传机构，也是“松下主义”鼓吹者

　　PHP研究所的一名主管就曾亲自起草一份《21世纪日本国宪法私案》，认为“修改宪法已经是日本全体的共识”、“自卫队当然就是军队”，主张新宪法把天皇升格为“元首”(现宪法明文规定天皇是“象征”)等。

　　其三，正是沿着战前史观及主张加强军备的路线，“松下塾”出身、先后曾两度出任民主党国会对策委员长职位的野田佳彦，伙同一度出任民主党党首的前原诚司等“志士”，对时任首相小泉纯一郎的诸多大胆政策大开绿灯。这些政策包括以首相身份参拜靖国神社、将“防卫厅”升格为“防卫省”，向印度洋投入舰队及出兵伊拉克等。野田及前原的鹰派态度，俨然反映了“松下塾”培养出来的是什么样的“志士”。

　　其四是，主张加强日美军事同盟的关系，积极鼓吹“中国威胁论”和“北朝鲜威胁论”。在“松下塾”成立30周年纪念时，该塾的政经研究所就曾发表一份题为《日美同盟试炼的时候》的报告书。报告书除了主张深化日美同盟关系、加强离岛的防卫和增强对领海纷争的注意力之外，也提倡成立一个包括美国在内的“亚太经济共同体”构想。它同时还表示，中国正在确立其“地域霸权国”的地位，可能会“朝往秩序搅乱者的方向”发展。为此，该报告书呼吁日美共同严加应对。

　　综上所述，不难发现“松下塾”出身的鹰派“志士”比比皆是。针对如此这般公开主张“军事大国化”的政治集团，日本有学者认为最接近其政治理念和行动的，莫过于自民党前首相安倍晋三及其率领的喽啰。

　　可能上演“政界再重组”

　　但平心而论，与娇生惯养、只凭外祖父(前首相、也是甲级战犯岸信介)、父亲(前外相安倍晋太郎)的势力扶摇直上，但一遇困难就弃甲而逃的安倍晋三等“世袭政治家”相比较，财界直接投资、栽培并经过“锻炼”的“松下塾人”，更有坚韧的战斗力和政治理念。他们懂政策、懂战略，被认为是执行“松下主义”的“政策通”。

　　尤有进者，“松下塾人”虽以民主党为根据地，但在自民党内也不乏其人。共同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再加上激进的安保理念和构想，促使这些此刻化整为零、分散于不同政治角落、但颇有凝聚力的“松下塾”出身者，在必要时随时得以相互呼应。民主党和自民党在诸多涉及安保与“国家观”等重大问题上之所以能够抛弃“党利”，并在短期内达成共识或协议，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两党本是同根生；另一方面，不能不说是这些被视为少壮派的“政策通”们在幕前幕后穿针引线、积极推动的结果。

　　刚刚上任的“泥鳅首相”野田政权究竟能走多远？这是一个谁也无法回答的问题。但放眼当今的日本政坛，“政界再重组”或“保(守)保(守)联合政权”剧(不论是大联合或小联合)随时都有上演的可能性。若果真如此，潜伏在两大保守党和地方政府、意识形态强烈且具有坚定鹰派安保思维的“松下塾志士”今后之一举一动，不能不惹人注意。(作者为新加坡旅华学者、北京大学客座教授、日本龙谷大学客座教授卓南生) (来源：新华国际)

责任编辑：郭思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