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兵的最后一站_新闻台

　　宁远

　　今年上海解放63周年纪念日，李金根，这个参加过大鱼山岛抗战、淮海、渡江和解放上海等无数战役的新四军老兵，与他的战友们，在福寿园海港陵园的新四军广场团聚了！

　　这次重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李老几十年默默无闻清贫度日，家人根本没有能力为他置办一块墓地。但人们怎会忘记他？家乡航头镇的镇政府为愁眉不展的李老家人解决了这个难题。于是，李老在90岁这年，来到了他的最后一站，在新四军广场，以永远挺拔的丰碑，为后人展示，一个老兵的脊梁。

　　或许，战争的场面太过腥风血雨，经历过的人都不愿再回忆。

　　我的长辈中有许多军人，有的赫赫有名，有的只是小卒，但不约而同的，他们集体选择了失忆。拿父亲来说，无论我怎么追问，他也不愿细说当年在越南的血雨纷飞，只轻描淡写提及密林中随时可能蹿出的竹叶青蛇，以及酷热难当的热带气候，永远只有花絮，不见正文。一位舅公根据亲身经历写过一本小说《微山湖女侠》，以我当时一个小姑娘的眼光来看，那穿梭在芦苇荡里的水战，岂止是不危险，简直是浪漫得紧，让人好生向往。

　　大鱼山岛战役被称为“海上狼牙山之战”。由是，我理解了与李金根并肩作战的韩永康缘何拒绝接受当地政府补给待遇，宁愿继续守着每月500多元的生活费；理解了李金根默默无闻50余年，从不张扬，没向政府提过一次要求，后来终于“出名了”，仍多次坚持：“比起大鱼山岛上牺牲的42名战友，我是幸运的，我很满足了！”“我已经非常知足，办不办离休没什么区别……”

　　铭记，复原，让壮烈传扬千古，无疑是一种可贵可敬的勇气。然而，转身，放下，让一切云淡风轻，又何尝不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勇气？或许有人把缄言理解为怯懦、逃避，我却更愿意把它看作对逝去战友和涂炭生灵的静默致意。

　　在李金根“出名”后的一次采访中，我看见他把所有铭刻光荣的证书都放在一个用过的食品袋里，随意搁进抽屉。他似乎忘记了大鱼山岛上的激战，几乎不对家人提及，以至于今天他的家人已无法复述李金根的事迹，和他做伴几十年的邻居们更没想到，口中喊了几十年的这个“老革命”真有这么传奇。

　　然而，大鱼山岛的人们没有忘记他们从海里救起的这个“兵娃子”。75岁的王阿追至今记得父亲如何从海边岩石上救下一个左手皮开肉绽、口说胡话的血人，靠着香炉灰和稀粥，李金根才死里逃生。

　　42名烈士葬身大鱼山岛，其中27人是李金根的南汇老乡。如今，他们化作岛上的革命烈士纪念碑，在每年农历七夕这天接受村民缅怀。当年的军歌《海防大队之歌》也流传至今。于是，在宁静的新四军广场上，在肃穆的李金根落葬仪式上，人们的耳边，依稀出现这样一段旋律：“呼呼怒吼的风啊！白浪滔滔的海啊！漂泊在海上的船啊！都有我们同志在啊！海上的英雄打鬼子啊！鱼儿鱼儿安心吧！嗨哟，呼；嗨哟，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