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由中自生自灭_新闻台

曹寇

　　时间真快，王小波已经去世１５年了。别说１５年，去年刚刚离世的人也未必会遭受如此大面积的怀念，这一方面说明王小波在这１５年里没有“朽”掉，他的作品仍被反复印刷反复谈论。另一方面则源于其生前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持续至今。诸如“王小波生前没能在国内任何文学大刊上发表过小说，直到今天，主流文坛，无论是大学当代文学史课本还是纯文学作家、评论界对王小波仍然少有谈及。不可思议，令人费解。”

　　这其实涉及的是文学权力和个别作品之间先天抵牾或对抗，指斥的是文学体制的问题。以我之见，我们的文学体制确如上述，它是一个权力垂直的方式。权力则由作协机构、大学教材和文学期刊以“三位一体”的方式构成。一位成功的当代作家，起码要在这三个话语场中占有一席之地。换言之，一位文学新星的冉冉升起，首先需要在各大文学期刊上露脸，继而进入文学评论（学术肯定，包括同行的相惜）的序列，然后被最高权力机关（作协）确认。这一流程由来已久，可谓文学的“正途”。王小波显然不在这条路上。

　　事实上，这一“正途”随着现代媒体和出版业的快速膨胀已逐渐失效。其官方意义或权威性正在不断遭受嘲弄和批判中急剧贬值，渐次沦为文学之外的准仕途的名利场，抑或“文学的敌人”，并无叫屈者所估计的那么有说服力。对文学期刊、大学教育和官方文学荣誉的不信任，早已稀释了它们的含金量。且不论文学含量，只说文学利益，比如韩寒、郭敬明、安妮宝贝等依靠的就非此路。即便是王小波本人，生前积累的名声亦源自《三联生活周刊》等媒体上的专栏。

　　而更大的真相还包括，在传统文学体制之外的文学作品是否真的经得起认真打量还是个未知数。起码在本人看来，韩寒“当代鲁迅”的称号完全是个笑话。基于此，如果对王小波１５年来的热情仍别有所指，借此发泄对体制的不满，其本质是非文学的，反而让王小波的文学价值弃如敝屣，使之成为被利用的武器。这对王小波是最大的不公正。

　　我倒觉得，王小波生前身后所获得的“待遇”与其人作品品质天衣无缝、相得益彰。来自权力的盖棺论定式的赞许和肯定恰恰是对王小波的冒犯和亵渎。他如此崇尚个性独立，如此讲究创造性，确为中国当代作家所罕见。以至于对王小波持“走狗”式的“教主膜拜”都是可怕的。且不说这一方式是对王小波美学精神的谋杀，对于热爱写作的人来说亦可谓自杀。在给《人物》杂志所写的纪念文章中，我是这么说的：“既然要做一头免于进屠宰场的特立独行的猪，那就必须忍受野猪林里风餐露宿的艰辛，然后在自由中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