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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很多人来说,在每年3月26日这天缅怀海子是一次固定仪式。这似乎是大众视野中关于诗歌为数不多的兴奋点。而在这之前,进入公共话题的重要诗歌事件几乎都与其文学本质无关。“下半身”诗派有其整套诗歌理念,但引人注目无非是因为耸人听闻的“下半身”,同时对应着人们对诗人群体集体堕落的想象;“梨花体”的风行满足了网络时代的娱乐需要,与其文学史意义却毫无关联。
只有海子,23年如一日地满足着人们关于诗歌的正面想象。自屈原以来,中国诗人的受难形象在海子身上得到当代展现。人们要以一个卧轨自杀的诗人祭奠他们流亡中的理想主义。海子是瞬间的剧烈的死亡,而大多数人则经历着理想主义的慢性死亡,过程同样令人悲伤。纪念海子,缓解了人们对曾经的理想主义日复一日被谋杀的现实悲痛。吊诡的是,人们对于诗歌和海子的分裂态度:一方面,可以用最矫情的方式纪念海子,另一方面,对现代诗人的嘲讽挖苦同样毫不掩饰,“你才是诗人,你全家都是诗人”这句常用骂人语就是最好诠释。
诗人杜甫最近火热的程度不下于海子。今年诞辰1300周年的他迎来了中国网民的纪念,那就是中学课本上杜甫画像被改成各种涂鸦。“杜甫很忙”如同微博造句一样,网友一个接一个给同一个画像上的老杜改头换面。有的老杜穿上科比球衣打篮球,有的老杜怀抱黑丝美女,有的老杜骑着摩托拉风……那个沉吟着“无边落木萧萧下”的严肃诗人,成为微博时代的娱乐明星。除了一些过于恶意的恶搞之外,多数网民其实并无恶意。效果也不错,原本古板的杜甫形象变得亲切可爱,更加人性化,让人更愿意靠近。后现代主义在中国的市场,就在于其崇尚的戏谑、解构、反宏大叙事迎合了中国社会的文化需要。重大文学人物、政治人物的形象消解是近年的文化潮流,从神坛上走下来的历史人物无数,对杜甫的戏谑不过是最浅显程度的消解。
合理的消解没有问题,问题在于缺乏建构。一方面,经济发展后的消费主义与文化上的消解、祛魅潮流一拍即合。“文革”时期的服装、生活用品、歌曲电影,被加以后现代包装成为时髦商品,印有雷锋形象的帽子、衣服、书包在淘宝上卖到火爆。另一方面,文化的无根和虚无让人无所适从,破除消解之后的空虚的唯一办法就是更加极端的消解。一切都被纳入消费主义的庞大势力拼图,在那里,仿佛要什么有什么,要物质有物质,要性有性,要理想主义?虽然这是稀缺品,但我们还有海子。海子是我们时代理想主义的共同消费品。我们要的只是海子这个速食的消费品,要的不是真正的诗歌,几乎没有人关心海子做了什么,他的“神性写作”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高举理想主义的旗帜为海子的离去叹息不已,但我们不关心现实诗人的死活,更不关心理想主义的真实处境。我们沉迷于消费和消解,一切纳入消费范畴,一切意义和价值都可被消解。我们将海子放到神坛上,又将杜甫从神坛带到人间,这一切都那么合情合理,令人愉悦。等到杜甫热过去,我们就可以同样戏谑李白。而等到三月过去,我们就将忘掉海子,仿佛理想主义从来没有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