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好人】脑瘫老人吕舜玲：散尽家财办福利_新闻台

　　中国网络电视台综合消息：吕舜玲老人今年78岁，喜欢穿一件绣着大红色花朵的黑衬衣，新染的头发梳得清清爽爽，脸上不时浮现出孩子般的笑容。只是她歪斜在椅子中的姿态，旁边折叠起来的轮椅，让人意识到特别——她是一位脑瘫患者。

　　她讲话很吃力，每个音节都似乎是动用了全身力量，音调高时，一只手斜撑在桌角，指关节都有点发青。

　　几天前，记者拜访了这位竭尽全力为脑瘫儿办康健园的可敬老人。在窗外如注的雨声中，老人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她的经历——或者更准确地说，她的幸福人生。

　　不认命，三十多岁会走路

　　吕舜玲1934年出生于上海，父亲吕健康是知名实业家，香港长城电影公司的创始人之一。虽然是“含着金钥匙”的大小姐，但人们发现，她出生两个多月却没哭过一声。家人起先猜疑她是天生聋哑，过了几个月，小舜玲终于叫出声来了，但身子像面团一样软，直不起，坐不住。

　　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病，吕家遍请名医均医治无效。好在小舜玲虽然行动不便，智力却属正常，渐渐学会了说话，咿咿呀呀地，可与熟悉的人交流。到了上学年龄，她就在姑妈办的小学旁听。她听得特别认真，有的小朋友数学题做不出还会来问她。

　　20岁那年，她的病确诊了——因为母亲难产，她大脑缺氧导致运动神经受损，也就是俗称的脑瘫。上世纪五十年代，香港有位名医，对吕家“拍胸脯”说能治舜玲的病，结果去香港治了两年还是无效。有人劝她留下，说在大陆不但根治不好，而且“站也站不起来，共产党不会要你”。吕舜玲不听，“谁说大陆治不好，我就要试试看！”

　　回到上海后，她说服家人，哪里有名医就主动上门求治，听说附近公园有个气功师会治病，就天天一大早赶去学。渐渐地，她的状态开始有所好转。

　　1966年，她遇到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推拿师，据说其父早年是清朝宫廷御医，给慈禧看过病。女推拿师果然家传不凡，几番推拿下来，加上独特的气息调理，令吕舜玲感觉脱胎换骨。先是扶着小推车，再是拄拐杖，到了1967年初，已经三十多岁的吕舜玲终于可以不要人搀扶就能独立行走了。后来，她居然还学会了骑三轮车。

　　“如果早一点开始康复训练，脑瘫是完全有可能治好的。我其实已经有点晚了。”多年以后，吕舜玲总以自己的经历，鼓励那些脑瘫患儿的父母树立信心。

　　“久病成医”练绝活

　　吕舜玲看过无数医生，吃过无数药，试过多种疗法，唯独觉得中医推拿和针灸对自己有效。她也开始练气功，学推拿，每次上门求医也同时是学艺。

　　她缠着给她治好病的推拿师学艺。那位前辈不为所动，实在盛情难却，就撂下一句话“推拿要站着，你站也站不好，怎么学？”虽然听着有点伤人，但吕舜玲明白，自己要学会点真功夫，必须要比常人吃更多的苦头。

　　这位天生残疾的大小姐开始练站。在家里，扶着椅子，尽力挺直身体，保持平衡。一开始十分钟都站不到，就浑身打颤，冷汗直冒。家里人心疼，嗔怪她“有神经病啊，学什么推拿，家里又不是缺铜钿”。吕舜玲却有股天生的不服输劲头，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放弃练习，终于练到可以连续站半个多小时了，喜滋滋地找到前辈，却又被推脱。事有凑巧，那位前辈得了感冒，吕舜玲主动要求给她推拿，结果治好了。前辈觉得吕舜玲心诚，也是可造之才，终于答应教家传的推拿手法。

　　但正值文革，吕舜玲的师傅或许为了避祸，前前后后总共只教了她两三个月，就离开上海。吕舜玲只好自己摸索，买来中医典籍细细研读，又先后拜了七个中医为师，更多时候是从身为病人的感受出发，琢磨为什么这个穴位，为什么那种技法……

　　在淮海医院（现徐汇区中心医院），吕舜玲遇到了一个同为脑瘫的病友，就鼓励她一起进行康复训练。病友家里起先竭力反对，一是因为吕舜玲出身不好，更怀疑她身为残疾人，不可能有什么真本事。然而看着女儿一天天好起来，家人转而感激不尽。事情传开，开始有人来找吕舜玲治病，小儿感冒、腹泻，大人跌打损伤等，吕舜玲大都手到病除。名气响了，半夜里也有人敲门求治。

　　上世纪八十年代，上海开办电视大学，吕舜玲第一批报名，学的不是中医而是西医，“补一补理论知识”。已届中年的她学得异常刻苦。在徐汇区残联工作的张柏龙回忆，“印象中吕老师到哪里都带着一个半导体收音机，有空就收听转播的课程。”但吕舜玲并没有通过考试。她临床技能毫无问题，写字却非常慢，考场又不让带特制的打字机，以致于卷子无法按时完成。

　　没有文凭，吕舜玲不认为是遗憾。她继续免费为人推拿，遇到重病人还坚持骑三轮车上门服务，奔波劳累，乐在其中。

　　散尽家财办福利事业

　　八十年代初期，我国残疾人事业开始起步，吕舜玲心中“为社会多做些事情”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她向市政府打报告，申请开办民间残疾人组织，很快得到批准。1983年，她创办的上海第一家红十字社会福利院在曹杨新村开门；1985年，设施更正规的上海爱侨肢残者福利中心在安福路成立。由红十字会搭桥，她还结识了香港的方星淑博士，引进国际先进的“引导式”教育方法，结合自己独到的推拿技术，脑瘫儿早期康复的机会大大增加。

　　1992年，报上一则消息深深刺痛了她：有位父亲得知妻子生下了脑瘫儿，竟狠心地抛弃妻儿离家出走。她辗转找到那个母亲说，“把孩子交给我吧”。不久，专为脑瘫儿开办的康复中心，就在她自住的花园洋房里开张了。此后10年，她就在自己家里——也是脑瘫儿的家，每天义务给患儿推拿，请人照顾孩子们起居，学习文化知识和生活技能。

　　因为家境优越，吕舜玲从小就没有金钱概念，以前妈妈每次从香港来上海，都要给她一些钱零花，每次都被拒绝，因为不知道“钱有什么用”。但开办福利事业后，金钱却开始困扰她：脑瘫孩子多数家庭极其贫困，还有不少孤儿，治疗和生活费用都要她贴补，即使有政府支持、家人鼎力帮助，也渐渐入不敷出。

　　她先卖掉了父母给她代步的桑塔纳轿车，当时价值30万元。但远远不够，她又想到了房子——父母特意留下给她养老的两幢洋房。在一片反对声中，吕舜玲又一次“一意孤行”：2002年底，她卖掉洋房，筹得资金于次年开办了非营利的寄宿制脑瘫儿童康复机构——徐汇区致康儿童康健园。

　　每天清晨，吕舜玲都撑着拐杖，一步步地挪进康健园，看看阳光中孩子们嬉戏的身影。她上午为患儿推拿两小时，下午指导教师们练习，或者联系接待社会上的爱心人士。康健园依然面临经济困难，因为只有三分之一学员家庭能支付每月3000多元的学费，而卖房的钱也快用完了。不过她很有信心：“近几年捐款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很多年轻人来做义工。”

　　生而残疾，到了晚年没有私产，但她说，“有房有车，很多人认为是幸福，其实那只是享福。真正的幸福，是能帮别人，大家共同快乐。”

　　康健园开办8年来，先后接收了200多名脑瘫学员，大多症状明显改善，其中30多人已经转入普通学校，和同龄人一起读书、升学。

（编者注：本文原载于解放日报，时间为2011年6月18日，转载仅为提供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