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体系与出路_新闻台

　　阅读《武昌城》

　　方方的文字，总是像一枚能刻下印迹的钉子，每一个阶段，都能在将醒未醒处读到她的唤醒或者泯灭。少年时期看到《桃花灿烂》，为人母时看到《万箭穿心》，爱情、亲情升起又坠落。今天的《武昌城》，是不惑之年信仰的固守还是虚无？有点清晰，有点模糊。

　　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这信仰能给人以钢铁般的意志与顽毅，少却了许多庸者的痛苦与烦忧。但我本能地害怕这般无畏的信仰，本能地感觉这满满的力量里所缺乏的气息。注定了我不是一个清道士吧。所以在看《武昌城》上卷时才莫名地更加认同那个怯怯的被推着走的罗以南，看他在心灵不断退却的同时，脚步却是渐渐地向前行走，这样的矛盾交织却充盈了可以触及的弹性。而对看上去很美的圣斗士梁克思，却隔着一段长长的距离，那火炬一般的眸子程式而机械，一往无前的信心像披着坚硬的外壳，陌生而遥远。看到他在城门下以自己残断的身躯坚守、期盼、煎熬几天之后，渐渐地坦然面对必然的死亡，依然只是惋惜却唤不起内心那个深到自我的地方的痛楚与悲伤。

　　然后是下卷中马维甫的出场。他让我莫名地想起那年在上海大剧院看《狮子王》时，狮王木法沙带来的感受完整独立而温暖的人格，是一个男人的高贵品质。有对感情的热烈与责任，有对灾难的勇敢与担当，灵魂层面的纯净与坚毅，树一样山一样。这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体系，悲剧还是喜剧的结果，全在于无法预知的周遭境况。所以，更深切的惨痛在于他们可能的毁灭。毁灭，而非简单的死亡性消失，是连着信仰的根子与尊严的基石也失去了的毁灭。

　　信仰与人性，孰重孰轻？不能共存时，何以取舍？教育、身份、制度、约束，使得马维甫无法不去坚守这座大势已去的城池。忠诚的必须，恪尽职责的必须，这是他内心体系的基本框架，所有他对人对己的要求都源自于此。但这个框架的周围，源源不断地流淌着人本主义的情怀。因这情怀，他会生出要照顾起战死好友妻子儿女的念头，是一生一世的照顾，是成为一家子的照顾；因这情怀，会顾念爱恋的人儿所爱恋的那个男人，虽然内心鄙夷对方的怯弱与无力，却仍救护出城成全生的希望；更因这情怀，内心的挣扎无从摆脱。

　　……

　　打开后的城门上的那场坠落，随着城墙的拆除，在历史的隧道里打散成了见不到的碎片。

　　（《武昌城》，方方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年6月版）

　　阙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