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疏泽民/安徽

　　记忆里，母亲对温度变化很敏感，感觉她那双手，就是便携式“温度计”。

　　小时候，正月里母亲到池塘边洗衣，回来就对我说，春天来了。我不信，因为我刚从塘里捞过几块冰，小手冻得通红。但很快艳阳高照，冰雪消融，大地返青，春天真的来了。晚上洗脚，母亲端来一盆热水，先用手试试，再把我的小脚放进去，轻轻揉搓。微热而不灼烫的温水，很是舒坦。驱走了寒意，温暖了全身。有一次感觉不舒服，先冷后热。母亲将手背贴紧我的前额，说估计高烧三十八九度。找来医生量体温，果真三十九度四。打了针吃了药，感冒好了。从那时起，我更坚信，母亲的手就是家用“温度计”。

　　长大后，我飘到远方的城市打拼、安家。因为忙，我很少回家。前不久休年假，我带着妻儿回到母亲身边。母亲很高兴，特别是见到五岁的孙子小飞，笑得合不拢嘴。晚上，母亲端来一盆热水，坚持要给小飞洗脚。儿子刚把脚伸进水里，就立即抬起来，哭着大叫“烫死了！”母亲一脸愧意，再次把双手埋进盆里，喃喃自语：“我试过的，不烫呀。”我伸手一试，感觉十分烫手，便对母亲说：“妈，小飞不习惯别人给他洗脚，还是我来吧。”母亲见我伸进盆里的手也立即缩回来，很是不安，自责道：“我的手怎么不灵了呢？”

　　我瞅了瞅母亲的双手，心里一怔：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呀！粗糙，黝黑，枯瘦，犹如松树皮，全无当年红润细嫩模样。抬眼看，母亲的脸上不知何时起爬满了皱纹，头上也散布着根根白发。原来，不知不觉间，母亲老了，触觉钝了，被风霜刻蚀的双手结满了老茧，“温度计”自然就“失灵”了。只是这一切，我从来没有细心留意。

　　我端来一盆洗脚水，放到母亲脚边，蹲下身说，妈，让儿为你洗次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