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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海甸
人民文学出版社于1957―1958年间出了几册很有价值的外国诗集。这些外国诗集中,有查良铮译的《济慈诗选》,查良铮、袁可嘉、宋雪亭、黄雨石译的《布莱克诗选》,查良铮译的《雪莱抒情诗选》,宗璞、冯澂莱、沈宝基译的《缪塞诗集》,杨德豫译的《朗费罗诗选》等等。诗人是第一流的,翻译家也堪称一时之选。这些高质量的文学读物,影响了整整一代的文学爱好者。由于有这样一些读物垫底,我们在十年浩劫中才不致无书可读。
1957年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份,大家都很清楚。就在翌年,查良铮被戴上历史反革命的帽子,从此,他译出的诗作只能藏之名山,直到1980年即诗人去世两年后才重见天日。袁可嘉的际遇稍好一点,但这位大陆西方现代派文学的拓荒者,此后翻译的是根本不见于英国文学史的宪章派诗歌,或批判所谓帝国主义的御用文人艾略特,翻译家最有创造性的年华就这样白白荒废了。宋雪亭其人无可考,我仅在唐弢的《晦庵书话》里找到关于他的一点语焉不详的材料,原来他早在上世纪30年代中就出过一册《拜伦诗选》。本书大概是他最后面世的译作,在四人中,宋氏的译品较弱。黄雨石是出版社编辑,能编能译,我们在1978年人文版《莎士比亚全集》的第十一卷本中,又再一次领略到他的策划能力。
日前,我翻出《布莱克诗选》又读了一遍,布莱克之所以在欧美享有盛名至今不衰应该是不无原因的,袁可嘉在序言中说布氏在某些方面开“革命浪漫主义”之先河,我看到更多的是超前的思想和现代派手法,而不独是浪漫主义而已。虽说经过50余年时流的汰洗,集子里的译文却不曾过时。令我惊讶的是这部集子没人想到应予再版,倘若增译几首长诗,再选进徐志摩、朱湘、卞之琳、王佐良的几首散译,这该是一部后人难以逾越的译作了。本书的两位译者、九叶派诗人查良铮和袁可嘉已先后去世,老成凋谢,像这样身兼诗人、翻译家、学者于一身的前辈日见其少,甚至已成绝响,他们留下的遗产,我们应该珍惜。
在重读《布莱克诗选》之前,我对布莱克的评价低于五大浪漫诗人,但眼下,我认为他的思想和识见之深刻,应在这五人之上,他的诗才可与柯尔律治相颉颃,而仅次于济慈。雪莱关于世界大同的预言,关于人性善的梦想,太过于空泛缥缈,以致艾略特自称在15岁时曾耽读其诗,成年后已难以卒睹(见艾略特论文《雪莱与济慈》)。布莱克有句:“世间最剧烈的毒鸩,/因凯撒的桂冠衍生”(《天真的预言》)。“残酷有一颗人的心,/嫉妒有一张人的脸,/恐怖,乃神圣的人体,/而秘密,是人体的衣装”(《神圣的形象》)。“监狱用法律的石头建成,妓院乃宗教的砖块砌就”(《天堂与地狱的婚姻》)。自小即穷愁潦倒、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版画匠,对社会和人性的认识当然要深于豪门出身、少不更事的雪莱。倘天假以年,这位被誉为英国诗坛上的安琪儿,未料到晚年会改奉布莱克的信条“思想的伟大须以思想的谨严为基础”(《天堂与地狱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