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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王跃军）：您好，欢迎收看今天的《新闻1+1》。
日前，高位截瘫的原体操运动员的桑兰的一篇文章《什么是家政服务？》引爆网络。在这篇文章当中，桑兰既表达了对自己保姆工作的不满，同时也提出了家政行业应该反思。就是这样的一篇文章引起了争议，既有表达关切和赞许的，同时也有人批评指责，甚至是谩骂。
岩松，怎么样来看待被一些媒体称为桑兰“保姆门”这样的一个事件？
白岩松（评论员）：因为几天时间过去以后，你会发现这个新闻已经越来越背离了它的出发点，正在被八卦化，要么在攻击桑兰，要么在攻击她的保姆。其实我觉得应该回到这篇博客的本质，就是在已经时代变迁的今天，家政服务业如何更加规范，更加专业。
主持人：接下来我们就来看一看在桑兰和保姆之间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
（播放短片）
解说：《什么是家政服务？》这是桑兰博客上已经挂了十天的文章，文中桑兰用照片、视频展示了自己保姆糟糕的工作情况，并陈述了保姆突然拂袖而去的行为。“小阿姨清早提出上午要回四川老家，说她父亲病危。”我有点不理解。按照约定，如果她有事或者无法完成这份工作，可以提前一些天提出要求。
桑兰（原国家女子体操队队员）：她当时跟我说完一走，我很害怕，我很担心，就是我上厕所怎么办法？而且我不能上厕所以后，我的血压就会到180，会关系到我的生命安全的，我没有办法约束他们，我们怎么约束他们。
小杜（家政服务员）：当时我也做了不妥的地方，当时那个时候我是跟她说了，我说马上叫那个老师给你派一个人过来。
解说：保姆杜兰春是桑兰两个月前在北京爱侬家政公司请来的，双方签订了三个月的服务合同，保姆吃住在桑兰家，负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月工资2500元。如今合同期未满，桑兰付清了保姆的工资，同意让她走，但桑兰这几天只能在朋友的帮忙下生活。
托家政公司四个月，换了三名小阿姨，或者也因为我的身体真的是让人家觉得太麻烦了。桑兰四个月换的三名保姆都是在北京爱侬家政公司找的，按照约定，桑兰付给家政公司每年1860元的中介费。一年中，桑兰可以在这家公司随时选换保姆，保姆一个月工资2500元。但是桑兰发现，找到一个称职的保姆很不容易。
桑兰：我们不想老换的。但是我觉得他们基本的服务意识和责任都没有，她后面以后就老跟我们提出来，我的活儿多，就是说完全没有说，在之前合同签的这些范围，甚至是比这些范围少。
小杜：我的身体都有一点受不了了，确实感觉到实在是太累了。每天晚上都得导尿，半夜两三点钟，三四点钟得起来，一两点钟起来，一导尿就得导两个多（小时），最多三个小时。我一天到晚只能睡四五个小时觉。
解说：事实上，桑兰和保姆签订的合同只规定了工作内容，但是对于导尿、遛狗这类具体的事情没有细化，也没有第三方进行监管和协调。桑兰说她曾经和保姆商量实行绩效工作，把工作内容量化，但是遭到了保姆了拒绝。她也曾经向家政公司反映问题，但是都不了了之。
她在博客中还专门总结了家政服务行业存在的问题。如今公司管理模式不统一，培训只是表面行为，她还建议家政服务员应该国家认证考核，持证上岗。
记者：还打算继续干保姆吗？
小杜：我还没想好，我希望这个事平息。
解说：事实上，因为家政公司不允许，杜春兰最终也没能回家见病危的父亲。如今，她辞职住在北京的朋友家，不敢回四川老家。
而桑兰的博客上《什么是家政服务？》一文的点击率达到了170多万，而她最新的一篇博客是讲述一些媒体的不实报道。桑兰还被一些网友指责有心理问题。
此外，一些人们通过媒体表示愿意做桑兰的保姆。桑兰说，她正在通过朋友介绍保姆，她再也不相信家政服务公司了。
主持人：岩松，从刚才这个片子来看，桑兰虽然是一个名人，但是是一个残障人士，应该说有她的痛处。另一方面，家政服务员从四川到北京也是讨生活，两者给人感觉都有值得大家同情的，但是就在两者之间闹了矛盾，这个矛盾的原因究竟在哪儿？
白岩松：我觉得这里同不同情是另外一回事，或者说桑兰是名人，或者说感觉小保姆仅仅是从四川来的一个打工者，好像是一弱势群体。我觉得这里头也有重新去解读的地方。如果从身体、从生命的角度来看，桑兰是一个弱势群体，像桑兰这样的一种状况下，如果说你突然告诉她，你不提供保姆服务了，可能别人离开两天保姆，自己亲戚或者说自己想想办法克服一下，对于桑兰来说，可能是要命的事，这是一个层面。所以不简单的拿成说谁是名人，或者说她是一个小保姆衡量这件事情。
而另外的一个角度，其实这件事情本身我们该思考的是一个家政服务业的问题。合同到底管不管用？这里不是一个同不同情的问题，既然签了三个月的合同，这个合同是不是该遵章办事，还是突然告诉你一声我就走了。所以在这里我真是觉得既不该打击桑兰，也不该去抨击小杜。因为小杜也只是目前不规范的家政服务业当中的一个载体，她只是一个个体。我觉得起码从事情发生之后她也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主持人：实际上刚才你提到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刚才您也提到这是一个家政服务业整个规范的问题。这里就涉及到这里面的家政公司。在这个矛盾的过程当中，是不是家政公司也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
白岩松：但是现在我们整个国家，虽然从一个大的产业上去看，这一个产业绝对是一个朝阳的产业，一年的营业额1600个亿左右。而且从业的人员将近1500万，而且未来我觉得还会进一步地膨胀扩张。但是在这样一种层面之下，你会发现这里有很多非常不规范的地方。
你看今天节目的标题，有两个词，一个叫“运气”，一个叫“缘分”。也是说你能不能碰见一个保姆，得心应手看运气；如果要是碰见了不好的，你只能感叹没有缘分。但是不管是运气还是缘分，跟一个法制社会的背景下，用合同的一种精神和理念去规范的一种行当的话，我觉得都是靠不上的。现在基本上还是一个怎么说呢？壮大运吧。
主持人：但是不管怎么说，像这样一个事件出现，不管它八不八卦，应该说很吸引眼球，很重要一点是因为这里面有一个桑兰，我们也注意到点击率非常高，而且网友的评价很尖酸刻薄，怎么样来看待这样的一种评价？
白岩松： 我觉得在不了解很多事实的时候，有一些网友的评论的确很伤人心，但是也可以理解，因为他可能不了解相关的情况。
从桑兰的角度来说，她的生命在美国那次比赛当中当一摔完就已经完成发生了改变，因为她很难靠自己独立地去生活。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最开始的时候是父母在她的身边去帮助她，但是后来你想想，父母在宁波，在家里头也有很多的事情，另外要替她挣钱，因为桑兰也并不能挣很多的钱。父母也要去照顾家里，家里还有老人孩子等等这些营生。
另一方面靠朋友，但是朋友你也知道，再热心的朋友，桑兰不是一天两天，是一辈子的事情，所以这是桑兰这方面。而且从她的身体的角度来说，她平常不敢喝水，因为如果要是喝水喝多了，如果不能及时排尿就会导致中毒。她随时的一点小意外，包括她的家里为什么要干净，她所有的操作必须无菌操作，这是关联到生命的问题。
而另一方面从保姆的整个家政服务业绩的角度来说，即使发展了这么年，到现在为止，我们也很难看到有多少极其专业化的保姆的服务。即使很专业化了之后，那个价格恐怕也是桑兰所能承受的。
主持人：刚才我们提到了很多关于桑兰，我们想电视机前的观众肯定也非常想听听桑兰的对这个事情的看法。接下来我们就来连线桑兰。
桑兰，你好。
桑兰：你好。
主持人：桑兰，这个事件出现以后，我们看到了很多的评论，对于你在文章当中所提到的小杜，大家觉得你在称呼上不是很尊重她，而且还涉及到她的隐私。对于像这样一种评论你怎么看？
桑兰：是这样的，因为当时也是比较心急，然后我自己也是急于更新博客，因为大家也看到我的博客时间还是很早的。我因为伤的位置相当高，像写字，拿笔比较辛苦。所以用电脑也不是说像常人那么一样快，又要打字，又要插一些图片，所以我觉得在这一方面的确是欠妥当。但是后来我及时对这些内容做了一些删改，所以这一方面，对于我来说的的确确是有一些欠妥当。但是首先我要声明，我也是出乎无意，那么我的初衷也是希望家政业可以重视这个现象，重视这么一个问题。
主持人：重视什么样的问题呢？
桑兰：家政服务行业这一方面的一些问题。比如说对保姆的一些监管方面，还有对她们的一些培训等等这一方面，我觉得还是要值得大家去关注这些问题。
主持人：你觉得在短时间内你能找到合适的保姆去料理自己的生活吗？
桑兰：在短时间来说，对于我来说其实也挺困难。你要说要找一个好的，短时间内我觉得还是会有相当大的一些问题的。
主持人：我们很多场合都是看你非常的阳光，但是像你生活的很多苦处我们并不是清晰和了解。但是网上我们也看到很多比较尖刻的评论，你心里真实的感受是什么？
桑兰：像网上的一些评论等等，有支持我的，也有不支持我的，当我看了这些问题以后，其实我没有过多地放在心里面。我自始至终我也说过，我当初写这一篇博客就是希望家政行业能够真正地从家庭需求出发，为客户多考虑一些，多涉及一些服务，能让客户更多地从家政服务方面得到实惠和更人性化一个服务。因为你像我还会得到很多人的关注，也有很多人关爱我、帮助我、支持我，但是在我的背后，还有千千万万很多的老人、孩子，像我这样的伤残人士，他们也要得到这种更需要人性化的这样的服务。
主持人：非常感谢桑兰，也祝你的生活幸福，谢谢。
岩松，听了刚才桑兰的一番话，最切身的感受是什么？
白岩松：其实对于很多的，比如说网上有一些很尖酸一点的话语，我倒是觉得多理解一些，因为很难说我们能够多么善良地从桑兰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但是起码不是特别的恶毒。因为有些话，你比如说“你是一个拿着纳税人的钱在活着的人”。桑兰基本上不太靠纳税人的钱。这也正是我们当时桑兰的事件发生了之后，媒体都会在关注，原来我们运动员整个保险等等很多方面居然欠缺这么多。于是也有人说，幸亏在是美国受伤，还有了一个比较大的补偿。她现在在浙江运动队只能拿一千多块钱，还有几百块钱的保姆的费用，想支持她给保姆提供的2500块钱是很难的。
还有人会去打击她，你太事儿了，怎么能这么事儿呢？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有的时候不能太事儿，但是对桑兰来说，如果不事儿的话就要命。所以，这个东西还是需要有一个些理解，但是在这儿我想替小杜做说一些话。为什么呢？小杜也是到北京来讨生活，她的很多不专业或者无法做到专业化的因素，是这个大行当还没有到位所导致的一种结果，而并不是小杜本身不能达到，她原本经过了很好的培训，但是都做不到这种水准，才造成这样的一个结果。
所以，我觉得，先解决这件事情的时候，先从理解的角度去。但是对家政行业来说，不能用理解，必须推进它向规范和专业方面前进。
主持人：的确像桑兰的所谓的“保姆门”事件，提出了很多方面的问题，稍后我们将继续。
主持人：实际上关于家政服务方面，市场化到目前为止，在我国将近有20年左右的历史，但是其中也暴露出了像标准、规范化等很多方面的一些空白和缺陷，接下来我们来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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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这是北京一家家政公司的收费表，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从老人陪护、月嫂，到小时工、新居开荒等等工种都比较齐全，价格也相应地有所不同。以陪护老人为例，大约需要1200元到1800元一个月。
北京某家政公司工作人员：一般来说我们做的就是老人的一个正常的护理，包括他自身的饮食方面，或者是出行方面等等一些方面的护理。
记者：如果是瘫痪的呢？就卧床不起的你们都可以吗？
北京某家政公司工作人员：可以。卧床不起的比较麻烦一点，肯定至少要有3000块钱，帮他做饭，照顾他起居，还有帮他翻身、洗澡挺麻烦的。
记者：如果有很多要求的话，能不能落在纸上，落在合同上？
北京某家政公司工作人员：具体比方说你有什么要求的话，可以有一个合同的附加的一个条款，你可以再写附加条款，你的要求是什么，按照你的要求可以来执行，这一块儿可以去协商的。
解说：在另一个家政公司，我们了解到他们对家政员工进行分级，根据级别不同收费不同。
记者：这儿最高的级别是需要多少钱呢？
北京某家政公司工作人员：3200元。3200元基本是以早教为主，比如说刚到咱们家对孩子一个全面的测评，有了一定基础之后，再待一个月，然后再对孩子进行测评，有一个相互的比较，看他的业绩，对孩子这一块有没有进步。
记者：测评这一块儿又谁来做呢？
北京某家政公司工作人员：我们有测评表，到时候家长会在跟前一块儿跟着进行测评的。
记者：是你们公司来负责？
北京某家政公司工作人员：对。
解说：事实上，已经有专家通过调研发现，家政服务里的培训存在问题。
刘明辉（中华女子学院法律系教授）：有的高档雇主，他都已经不得不上医院的护工那儿去挖，说那儿一般都受过培训。
解说：刘明辉，中华女子学院法律系经济法教研室主任，从2004年开始，参与了四个家政工作项目的调研。她指出，以桑兰一事为例，目前的家政工群体普遍缺乏培训。
刘明辉：像这种特殊的护理应该持证上岗的，劳动部2000年就发了一个《家政服务员标准》，但是后来没有落实，一直也没人管，没人管培训，也没人管考核，出了事也没人处理。
解说：目前，我国家政从业人员有近两千万人，但是大部分都来自于农村。例如北京的40万家政服务人员90%来自农村。
主持人：从刚才这个片子当中，我们也看到了家政服务行业不完善的一些地方，究竟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呢？接下来我们来连线一下穆丽杰女士，她是北京爱侬家政服务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同时也是中国家庭服务业协会和北京家政服务协会的副会长。
穆女士，您好。
穆丽杰（北京爱侬家政服务公司董事长 中国家庭服务业协会副会长 北京家政服务协会副会长）：您好。
主持人：您觉得从现在来看，家政行业出现的问题表现在哪些方面，哪些方面亟待我们解决？
穆丽杰：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在这一方面非常的渴望社会的关注。因为我们爱侬从1992年成立到今年已经17年了，经历了风风雨雨的这么多年，感受到家政服务员给客户提供服务，客户都非常想要服务员提供非常好的一个服务。但是大家感受到没有，客户要想要好的服务，那么就要有一个好的队伍还为客户提供服务。但是现在不要说好的队伍，就目前的状况，保姆都供不应求。什么原因导致了现在这个行业人这么缺乏？我们要反思。
所以从这块来说，我非常呼吁法律法规的健全。有没有一个从政府也好，从社会整体来说，关注这个法规是保护服务员的休息权、学习权、生存权、工作权等等法律的保护服务员的权利。如果没有这种保护他们的法律法规，我们的服务员是什么样的状况，在什么样的状况下工作，谁来保护他们。所以，如果这个法律法规要没有的话，不会吸引很多的服务员来从事这个工作。
主持人：非常感谢穆女士。
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不能让穆女士说得太多。但是刚才穆女士也提到了，从保护家政服务员的角度，应该从立法各方面来进一步加强。
白岩松：我觉得不仅仅是一个保护家政服务员的问题，而保护这个行当如何进一步在需求面前快速地成长的问题。
首先我们一提到这个家服务员，提到保姆的时候，想到她主要干什么呢？看孩子、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等等，基本是这样。但是这是一个非常过去时的服务概念，现在已经提出了全新的要求。第一个，全国8000多万的残障人士，这种需求有多大。第二，在独生子女的环境下，将来在我们进入到老龄化社会当中，有些孩子想孝顺，想不请保姆都很不行，想照看老人就有很多专业的事情。第三，从某种角度来说，大家在需求增加之后，特殊的愿意花钱来买服务的理念已经根深蒂固了。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专业化和规范化。
可是从规范化来说，刚才这个女士也提到了，其实我们查了一些相关的条例，包括《劳动法》里头，保姆、家政服务业都不纳入其中，你说这么大行当会怎么着。另外，你到香港的时候会看到，每到一个特定的日子就会在特定的场所会有菲佣聚集的一种景象，为什么呢？法定规定他们获得休息权，这就是法律给予的保证。另外，对于家政公司来说是不是有必要，而且必须的要对所有的家政服务业提供这种培训。
我们现在的家政服务的人员，含初中及初中以下文化程度，在几个城市的调查中最低都将近70%。这种素质怎么进一步地提高，社会的需求已经跟过去完全不同了，但是家政服务业在自身的发展和法律的保障下跟不上这种需求，于是直接诞生了桑兰的这次事件。所以，我觉得桑兰提出了非常好的一个问题。
主持人：实际上，除了我们所说的雇主和保姆之间的问题，包括像现在的家政服务公司，有中介式的，有派遣式的，很多都让人感觉制度规范上混乱的。
白岩松：从这个角度来说，它现在有三个模式，一个是员工制的；还有一种是会员制的；还有一种大部分是中介制的。你到我这儿交完服务费，我替你找，但是中间有很多培训的工作等等其实相对来说都是省略的……
责编：刘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