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马未都——传奇收藏

发布时间:2010年05月10日 14:59 | 进入复兴论坛 | 来源:CCTV.com

  

  

  

  

  

  

  

  

  

  

  

首播: CCTV-新闻 03月30日 18:16
重播: CCTV-新闻 03月30日 23:15

CCTV.com消息(面对面3月30日播出):点击观看视频>>>

总 导 视:

 

他无家世渊源,白手起家,从一个不知收藏为何物的青年,成为一个收藏界的名人。

马未都:为什么历史上的东西,都比我们现在的漂亮,而我们的课本当时都说过去的人水深火热。

他靠“捡漏淘宝”,创建了新中国第一家私人博物馆,面对“收藏热”,他有着什么样的独到见解?

马未都:我不反对这样的人,我也不鄙视他们。

他标新立异,语出惊人,围绕他有哪些争议?

马未都:李白说的这个床呢,不是我们平常睡觉的床。

他是谁?他有着怎样的“传奇”人生经历。

  

 

(董倩现场串场):俗话说乱世黄金,盛世古玩,现在不管是出于文化价值,还是出于经济价值的考虑,都有越来越的人对文物收藏感兴趣。这里是北京东郊的一家私人博物馆,它的主人是一位既无家传,又无师从的收藏者,而就是这样一位不是专业出身的收藏者,却成为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的一位明星主讲人,他正在给大家解释文物中那些不易发觉的美,为什么这些美他能够看到?而且在他眼里他又如何看待附着在文物身上的文化价值和经济价值?今天就让我们一起认识马未都。

 

人物介绍  

 

马未都

1955年生于北京  祖籍山东

收藏家  文物鉴定家

新中国第一家私人博物馆

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创办人及现任馆长

 

   

   

解说:周杰伦的一曲《青花瓷》是2008春节联欢晚会上一个亮点。这首歌以中国古代的青花陶瓷为意象,歌词清新优美,但是正是对这首歌里的几句歌词,收藏家马未都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董倩:咱们从今年的春节晚会上的一首歌说起,春晚上周杰伦唱了一首歌叫《青花瓷》,对我们外行来说,我们就觉得这个歌词还有它曲调都挺优美的,但是您作为一个内行,作为一个专家,就听出不对的地方来了。哪不对?

    马未都:我觉得有两点,一点是它在歌词中有两处的瑕疵,是可以改过来的,其实如果明白中国的这个青花瓷,这两点很容易就改过来。比如它有一段叫就是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它把汉隶两个字改成小篆就没有问题了,就这么简单。因为汉隶这个从书法角度上讲,从来没有在青花上书写过。

   

董倩:还有一句,是临摹宋体落款时却惦记着你 。

    马未都:对,青花上也没有写过宋体的落款,宋体的落款曾经是在康雍乾三朝写过珐琅彩下面,它这儿块如果改成楷体,就是把宋这一个字改成楷字也没有问题了。因为从明到清早期,都是用楷书来写款式的。

   

董倩:我就在想,就对于我们外行来说,我们看的是个乐,对您来说是不是任何像这种在公众场合下出现的瑕疵都不能容忍?

马未都:我觉得容忍是可以的,但是问题是我们能不能尽可能地避免。我们在大众教育方面,我觉得有些问题,就是我们会忽略一些细节,我曾经很关注过动画片,就是美国那个米老鼠和唐老鸭,它在所有科学方面的地方,它都不出差错。你比如它夸张的惯性,它也是有惯性,比如惯性应该是怎么样,可以摩擦起火,起电,这些它在表演当中,就是在孩子的早期教育当中,知识上不出错误。

 

解说:从2008年年初开始,马未都开始出现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栏目,这是《百家讲坛》栏目推出的第一位收藏专家,马未都的讲课被安排在周六、周日的黄金时间,一经推出便广受关注,至今热度不减,马未都也像以前的易中天、于丹等主讲人一样,成为百家讲坛推出的又一位明星级人物。而同时他抛出的一些观点也引来了不少争议,其中,12,他对于“床前明月光”的新解就引起哗然一片。

 

(马未都同期)这首写进小学课本的诗呢,影响非常非常地广,但是这个解释中有一个大谬。

 

解说:他抛出惊人观点:李白名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解释长期被误读,李白说的床不是睡觉的床,而是一个马扎,古称“胡床”。

 

董倩:我看了就是您这个观点一亮出来以后,也有很多评论,比如说我看到其中有这么一句话,说马未都他一无家传,二无师从,也换句话说,也就是说你没有什么学术的背景和地位,那你说出这句话,它的可信性,就是信服性有多少?

马未都:这个我觉得不是很难,我们可以用证据说话,首先这个像胡床这样的东西,我们现在从家具史这个角度看,不存争议的。另外唐诗中提到胡床和床的机会很多,你可以从其他的诗来佐证它。

 

董倩:那为什么要对这些细节,这么地较真呢?

马未都:细节表现美嘛。

   

董倩:尤其是中国文化上的。

马未都:对,细节表现美,尤其你的内心的感受跟人家不一样的时候,细节真是能够表现美。你比如我就想《床前明月光》,是李白坐在一个月朗星稀的一个院子里,然后这样的思乡之情,非常美。在屋里,窝窝囊囊躺在床上,因为你对唐代建筑一定要有了解,你通过屋里是看不见月亮的,除非特殊的,我们人为的设置的,比如你往墙上掏一个洞,比如你把窗户卸掉,或者把瓦掀掉,可能看到月亮,但这不是一个常规的一个景别,我们觉得常规的景别是无法看到月亮的。就举头望明月这一句就构不成,让我看来就构不成。

   

董倩:为什么会出现理解上的谬误呢?

马未都:因为我们离那个时代太远了,而且中国的文化是在一次一次地变化。

  

董倩:那同样我们离时代远,您也身处在这个时代中,您也离那个时代很远。

马未都:对呀,我读书啊,我要读啊,我要想啊。

   

董倩:这句话说出来以后,有没有听到反对的观点?

马未都:太多了,很多啊。

   

董倩:您在乎的是来自什么人的反对的观点?

马未都:我当然希望有重量级的人反对。就跟竞赛一样,就是你的对手一定要强劲,如果你的对手不够强劲的话,听着也没什么意思。我是肯定希望这样的。

   

解说:这就是马未都研究考证的“胡床”,这种器具一般放在庭院里,供人休闲使用。近似于我们平时所说的“马扎”。

 

董倩:那我倒是有一个问题,就为什么千百年以来,或者说不说那么长时间,就是说这么多的古文物专家,这么多的科班出身的一些人,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最后是引起了您的注意?

 

马未都:为什么没引起他们的注意,可能是所有研究唐诗的人都不研究家具,研究家具的人也不研究唐诗。我想可能是这样的原因,就忽视了。其实唐诗中还有很多其他的我们可能有误读的地方。

   

董倩:这种忽视和误读,影不影响大局?

马未都:我觉得作为“床前明月光”,应该是影响大局的。   

  

董倩:因为刚才您说影响到了审美了。

马未都:对。

 

片花1

一无家学二无师传,马未都怎么走上收藏之路?

马未都:为什么历史上的东西,都比我们现在的漂亮,而我们的课本当时都说过去的人水深火热。

车间工人、青年作家,马未都还有着哪些传奇经历?

董倩:晃着100瓦的大灯泡看。

马未都:你不能想像,就一个东西在那趴几个钟头。

 

解说:这里是北京的潘家园,是北京旧货买卖的集散地,在这里人们可以时常看到马未都的身影。马未都下过乡、插过队,在做收藏之前,他只是一位回城没几年的机床工人。

 

董倩:就是一开始的时候,你怎么对文物收藏感兴趣了?

    马未都:我从小,就对旧东西感兴趣,就对新东西不感兴趣。我记得小的时候,学校带着去看博物馆,老师的任务去了就算完成任务,你看什么都不重要。我的印象就是老师说跟上跟上,永远说这种话,就是一个跟一个,但我就永远落在最后,就要看,看明白。我觉得弄清历史的成因是特别重要的。

   

董倩:你到底对哪个点,或者说什么东西让你感兴趣?

    马未都:我最早感兴趣的就是瓷器,就是觉得我生活中看不到这么漂亮的东西,为什么都在橱窗里?

   

董倩:为什么我用的都是粗瓷碗。

    马未都:对,为什么历史上的东西,都比我们现在的漂亮,而我们的课本当时都说过去的人水深火热,怎么怎么,全是这种话,就解释不通。所以就一点一滴的。后来也是偶然的因素,大概是上世纪70年代末,上世纪80年代初那会儿,我那时候刚到工厂,那时候刚改革开放,从地摊上买过几块钱的东西,当时就花几块钱,也挺高兴的,拿回来就琢磨它是什么?

  

董倩:真的假的?

马未都:那时候也没真假概念,先是第一个概念是好看不好看,以最原始的审美态度,就是不受过任何的陶瓷美学的教育,你是空白,你就凭直觉,觉得这东西好看,两块钱,我还五毛钱买过多少,那时候就买回来拿着玩儿。

 

解说:最初非常质朴的动机,培养了他在文物方面的兴趣,不经意间马未都开始了自己的收藏之路。

  

    董倩:那什么时候,这个兴趣就渐渐地归入正轨了,就开始走上收藏这条路了?

    马未都:我想想,大概是上世纪80年代初吧,大概19821983年那会儿。我第一次看见人家给我拿一个青花罐的时候,人家告诉我一句话,我当时印象特别深刻,人家告诉我说这个青花,可以分出历史朝代,我当时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

   

董倩:什么人跟你说的?

    马未都:就是一个文物局的老头,说青花可以分出年代来。我认为青花就是一个白瓷上画着蓝色的花,这怎么能看出700年以来的变化?而每个朝代都能分出来?我当时认为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然后那个老头就说,你只要认真地看,就能看出来,他就这么跟我说的。然后我就买了一个,现在说起来都是很可笑的事,就是搁在床上,床头有一个台灯,专门去买100瓦的电灯泡,特亮,不亮看不清楚,天天抱着看。

   

董倩:晃着100瓦的大灯泡看。

    马未都:你不能想像,就一个东西在那趴几个钟头,就趴着看,就翻来覆去地看,抱在被窝里。你要让正常的人看,是有点不正常的状态,我想当时是没有摄像机,如果房顶上吊一摄像机,照着我那一宿,估计跟精神病也差不太多,你没事你抱着一个瓷罐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看,然后一直到睡着了,然后半夜突然就醒了。

 

    董倩:你突然醒了,想看它的什么?还是说在梦里面,忽然有一个什么东西提示了你?

马未都:对,过去佛教上有一句话,叫积思顿示,就是你想得久了,突然有一天你就明白了,这个东西道理一样,就是你看得久了,你突然有一天就彻底明白这个事了,东西都是有规律的。

 

解说:在马未都对收藏产生浓厚兴趣的时候,他的另一方面的才华,开始展露出来。从1980年起,马未都开始文学创作,1981年,他的小说上了《中国青年报》,此后,马未都从工厂车间跳到了《青年文学》编辑部当编辑。后来,他又与王朔、刘震云等人一起组建了“海马影视创作室”,创作了颇受好评的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之后,他发表小说、报告文学等上百篇。虽然在文学道路上受到了瞩目,但马未都那个时候关注最多的还是收藏,在他看来,自己是一个挺幸运的人,因为他赶上了一个对收藏有利的时代。

 

马未都:因为我多次说,我说我不比前人强,我也不比后人强,只是我赶上一个前后人都没赶上的机会,我刚有经济能力的时候,整整是文革刚结束,改革刚开始,80年代那10年,文物的长时间的低谷期,让我从头抄到尾,这个是我优于别人。那我们后来的人也有,现在你比如我们老探讨的问题,就是第二代富翁,但是历史也不给他这个机会,就今天的文物,尤其重要的文物非常昂贵,你再有钱,你在面前也是望而却步,也不给他机会。像我这样一介草民,能有这样的一个收藏,无非就是我有这么一个好的机会,让我说土话就是,可丁可卯的卡在这上头。而我喜欢的那10年,尤其我原始积累的那10年,80年代,80年到90年,那没有人竞争的。

   

董倩:你靠什么去支付这些文物需要的钱?

马未都:那时候就是,最主要来源首先是工资,其次是稿费。80年代写了很多东西,那时候稿费虽然跟今天比是低的,但是跟文物比是高的。我第一篇小说发的时候,在《中国青年报》发那篇小说,给了60块钱稿费,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第一次拿稿费65块钱。

   

董倩:当时月工资是什么?

    马未都:当时月工资也就几十块钱,我忘了,340,可能就这些钱,给了我65块钱。但问题是,当时一个乾隆官窑碗才5块钱。

   

董倩:现在多少钱?

    马未都:现在那个碗,怎么也得个几十万块钱吧。我记得特别清楚,有一个人拿到我们家,那个乾隆的青花大碗,然后他说要8块钱,我说太贵了,然后我说就5块钱。他不卖给我,他说怎么也得6块。我说我就不要了。不要了,那人就走了。后来过了一会儿又回到我们家敲门,说那我就卖给你吧,5块钱。这个低谷期持续的时间非常长,大概到了1987年,20年前,1987年的时候,北京琉璃厂开了一个内部商店,这个商店只对中国人开放,叫弘光阁,1987年开张。那时候的官窑,就是比如雍正,乾隆时期的碗盘一类,都是400块钱一个。当天还打9折,开张那一天还打9折,300多块钱一个。

   

董倩:你还支付得起。

马未都:对啊,那也是几百块钱,还是支付得起。我记得我那时候有时候写一篇报告文学,转载几十遍,每次都有几百块钱。靠这些东西。

 

解说:作为改革开放以来较早行动起来的收藏者,马未都无疑是幸运的,而对他的身边人来说,马未都当时的做法多少显得有些异类。

 

董倩:那别人怎么看待你的这种做法?会不会觉得你有点不可思议?在当时那种情况下?

    马未都:我当时所有身边的朋友都不理解我这件事。所有人都是,我一谈这些事,我有很多很好的朋友,因为我文学界,当时我在文学界,几乎作家都认识,很多朋友聊起来,他们都很鄙视我这件事。

   

董倩:为什么是鄙视?

    马未都:他觉得这就是清朝的遗老遗少才干这些事。

   

董倩:公子哥才干这个事。

马未都:对,我给人家有时候,我记得特别清楚,有一回我上一个朋友家,我敲门,他门老不开,我敲开了以后,他们都在那看电视呢,然后我就把电视给他们关了,不是看电视,看录像片呢,然后我就关了。关了以后我说你们看,我买了一个瓷器。然后我觉得所有人都特别木然地,很烦地看着我。为什么呢?可能那个故事情节正在引人入胜的时候,让我强行关掉了,看一个毫无生机的瓶子。但对我来说,那个乐趣一定要传达,一定要传达给每个人,我才有乐趣,你说我自己光高兴,没有用。可是问题是所有人都不接受这个传达。我现在都能回想起那个场面,就是所有人都特别冷看着我。后来我就觉得特扫兴,我把东西又收起来,又把电视开开,接着看吧。那时候就是这么一个社会背景。

 

片花2

文物市场真假难辨,马未都是否真的有一双火眼金睛?

马未都:然后那个人一下就惊呆了,就觉得这是一个绝技。

一个小碗让马未都栽了什么样的跟头?

    董倩:赔了夫人又折兵。

马未都:对。对。

 

解说:在很多人看来,马未都比别人提前进入古玩市场,同时他又赶上了一个对收藏有利的年代,而恰恰当时他又有能力支付买古玩的费用,这使他占尽了先天条件。对古玩真伪和年代的鉴定靠的是眼睛的功夫,而马未都就在与古玩打交道的过程中,练就了他独特的眼力。

 

马未都:我曾经给过一个人表演,就是我跟一个人逛市场,有个商人拿出一摞盘子,我拿起这个盘子,我就告诉他背面是什么情况,大概写的是什么,那十几块盘子我都说得特别准。然后那个人一下就惊呆了,就觉得这是一个绝技。其实不是绝技,是一个规律。

 

董倩:你这个眼力是怎么练出来的,既然它是个眼活。

    马未都:我当时的好处是,那时候没有造假,社会没有人造假,我就万幸,要不然我说,很多时候是人可以复制,历史不能复制。就是那个时期,就是80年代,没有人造假,因为真的卖不出去,造假的还有成本。你想我跟你说了一个碗才卖5块钱,你造一个成本都不止这个钱。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作伪,我们买到的所有错误的东西,都是历史上的错误。那历史上的错误,后来就能承受。

 

董倩:那就是说你买到的古代的赝品。

    马未都:对。比如我们买错的对多的都是民国时候做清朝的伪,那时候看不出来,买回来了。虽然买得贵了,在当时的情况下是贵了,可是你搁一段时间,马上就不贵了,因为这个东西也是有一定的价值的。

   

董倩:可是问题是作伪,不管什么时候,在那段时间段作伪,它终归是伪,比如说今天也许我们这个高科技下的作伪,放在100年后,甚至比真的还真,但它仍然是伪的。

    马未都:它作伪,带有它作伪的文化信息,我们历史上的作伪跟今天比有一个非常大的不同,就是当时他获得的信息,不是非常全面的,或者说他信息还是不对等的。今天的信息是非常全面而对等的,所以他可以跟古代的东西做得,用肉眼观几乎一模一样。但历史上的那个作伪,清朝的,你比如清朝末年的作伪,做清朝初年的伪,他不能做成一致,它还是带有它文化的信息。

   

董倩:所以它就有价值了?

    马未都:它就有它的价值。另外,我们历史上第一次摹古吧,就是摹古和作伪是宋朝开始就有,宋朝,明朝,清朝末年都有,每一次这种大范围的收藏热,都会随之而来的就是作伪,我们现在算是中国历史上,要是排着队算,第五次收藏热,就是第五次作伪的高峰,也就跟着出现了。

   

董倩:没有买到过现代的赝品的时候?

    马未都:当时没有。

   

解说:就这样马未都在北京地摊上淘来了很多宝贝。那时他经常出入于玉渊潭东门、北海后海、朝阳门等自发形成的古玩交易市场,除了这些地方外,马未都还经常去北大、清华等高校。

 

马未都:你比如我在北京很多高校买过东西,80年代,有很多学校的老师重新分配房子,他从平方搬入楼房,很多东西都要卖掉,那时候我去,东西确实有的要得就很便宜,老师也不太计较。我记得我买过一个康熙笔筒,要就要50块钱。

   

董倩:你也不侃价了?

    马未都:那就没法侃了,那就很低了。

   

董倩:要多少给多少?

    马未都:那时候他也不知行情。严格说,我当时买的时候,那时候是我花50块钱买笔筒的时候,行情大概是2000块。

   

董倩:会有占便宜的感觉吗?

马未都:会有,因为我觉得我理应占这个便宜,就是我拥有这个知识,知识怎么能变成财富呢?就是在这个时期。

 

董倩:那你就没栽过大跟头?在收藏这条路上?

    马未都:没有栽过大跟头,栽过大跟头的人,就没今天了。

 

解说:马未都在自己的收藏之路上,虽然没有栽过大跟头,却时常栽小跟头。有一次他看中了一个农民手中的碗,却没想到被这个农民给骗了。

 

马未都:农民我印象特深,我看了他有个东西,这个东西我当时也是认识不清,我觉得那个东西特别像个老的。他就告诉我是个老的,然后他就卖给我。卖给我呢,那时候不兴在餐馆里请人吃饭嘛,现在肯定就拉餐馆里去吃饭。那时候上餐馆里吃饭的事就没想过,就赶紧回家,回家做饭,吃饭,还去楼底下买了一瓶劣质的红葡萄酒,一喝就上头的。那老乡就喝,特能喝,一会儿就喝糊涂了,最后就告诉我了,说你对我太好了,说我出来这么久,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说我告诉你,我不忍心了,告诉你,说那东西是个假的。那我都把钱都给他了。说完他就走了,拜拜了,就走了。我还送了他一本书,我现在想很幼稚的,送他一本书,就是说你照书上给我找去,我也有这样的历史,就很幼稚。那个书是什么钱买的?记忆深刻,39块钱买的画册。

 

    董倩:后来他找回来没有?

    马未都:没有,那书也没了。

    董倩:赔了夫人又折兵。

马未都:对。对。

 

『片花3

马未都为什么会修建新中国第一座私人博物馆?

马未都:因为我高,往往跟我聊天的人低,我就能炫耀,炫耀知识也是一种炫耀。

在他的博物馆中都珍藏着什么?他想告诉大家什么?

马未都:我们今天的生活节奏多快啊,真应该慢一点。

 

解说:随着文物收藏品的不断增多,马未都的眼光开始跳出文物本身,透过文物研究历史,研究文化。因而他有了很多发现,这些发现让他有了新的想法,组建一座博物馆。

 

董倩:我就想不清楚一个问题,就是你对文物的喜爱这么强烈,而且你一直在浸淫在其中,应该说这样的世界已经足够大了,甚至你终极一生也不见得能够领略文物的美,和其中的乐趣,文化的乐趣,为什么要转而要做文化博物馆呢?私人博物馆呢?它跟你文物收藏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马未都:中国人收藏是一个很狭隘的观念,过去连皇上都非常狭隘,有的皇上都在收藏品上盖一个秘玩的小盖,就是秘不示人嘛。过去收藏最高的境界,就是找三五知己,能够一块儿欣赏,这就算很高的境界了。博物馆的概念都是西方人传给我们的,中国人没有这样一个襟怀,他们别人的长处,我们应该学,我们怎么能向世人展示你的文化,一定是通过博物馆,我当时那时候想做博物馆的时候,还不到40岁,因为获得点好处,就是92年我搞展览,搞展览的时候,我就发现有些人开始感兴趣,有些人来跟你聊天,在聊天的这个过程中,你会获得内心上的很大的满足。

  

    董倩:什么样的满足?

    马未都:因为我高,往往跟我聊天的人低,我就能炫耀,炫耀知识也是一种炫耀,我们过去很多都是愿意炫耀财富,买好车,买好房,穿金戴银,都是炫耀财富,但是我们精神上也可以炫耀,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而是你熟知你并不知道的。那我觉得获得了很多好处和快乐。那么我就想,如果我这把展览固定下来,那不就是博物馆嘛。

 

解说:从那以后,马未都就开始为这一计划奔走,1997年,经有关部门审批,马未都成立了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 据公开资料显示, 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是新中国第一家私人博物馆。之后又几经搬迁扩建,现在博物馆占地6亩,展览区面积近4000平方米,藏品数千件,其中陶瓷和古典家具,是这个博物馆的收藏重点之一。“观复”两字取自老子《道德经》:“万物并坐,无以观复”一句,也表露出他对收藏的一种态度。

 

董倩现场同期

    董倩:马先生,我先问您一个特庸俗的问题,整个这个陶瓷收藏馆,哪个最值钱?

    马未都:最值钱,它是这样,我们没法到市场去试,我只能告诉你哪一类的值钱。

    董倩:那您告诉我哪类最值钱?

    马未都:像这类。

    董倩:是不是越久远越值钱?

    马未都:不是,是质量。这个应该说是比较值钱。像这样的作品,如果是日本人收藏的,因为日本人收藏的,有些东西会拿到国际市场去卖,卖过一个,比这个一半大,碎的,卖了一千多万吧。这是在磁州窑里,就算登峰造极的作品。

    董倩:我能问它值多少钱吗?

    马未都:可以问,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它值多少钱。我刚才给你做了一个对比,那件东西是有这一半大的是个碎的,粘起来的,卖了一千多万。

    董倩:那换一个角度问的话,您最喜欢哪一类?就是你个人的话?

    马未都:我个人喜欢的是宋代的瓷器。反映了中国人的一个生存观念。

    董倩:比如说这里面?

    马未都:这都是宋代的,比较素净的,它反映了宋代的一个审美。我们今天的审美,就明清以后的审美比较世俗化,它处在审美的最底层,就是大众审美。

    董倩:您看到了这一件器物,您看到是哪一层?您能看到哪一层?

    马未都:我觉得看到最后一层,一定是政治,社会哲学,看到社会的总体的形态,宋代的总体形态,都是一种收势,收敛的一种文化。

 

解说:从最初为了炫耀知识,炫耀精神,到重点关注中国古典文化,马未都对收藏,对博物馆建设有了新的认识和理解。

  

董倩:您觉得这个博物馆,尤其是您自己组建的这么一个博物馆,你希望它在整个文化传承里面发挥一个什么样的作用?

    马未都:这我历史上说过,我希望我做一个文物界的希望小学,我们这一代人是不谋求它这回报的,如果往高了说,就我们民族一定在上面获得好处。

    董倩:获得什么好处?

    马未都:好处就是文化的积累,对文化的尊重。

 

解说:在观复博物馆里,数千件藏品告诉我们它曾经的拥有者过着什么样的一种生活。从过去的一件"老东西"上感悟历史和道理,这正是马未都想向别人传达的一种文化观。

 

董倩现场同期

    马未都:这是一个明代的一个,像一乡绅家的应该是这么一个状况,你看过去他那个状态,你知道我们现在很多东西丢掉了是不知道的,过去人坐在这儿,他最自由的是腿下的空间,我们今天弄一写字台,腿就塞那窟窿里去了,旁边全是抽屉,当你习惯于这样的桌案读书,写字的时候,你就特别不喜欢底下有东西。我现在就是家里也是这样一个案子,这样是桌子,特自由。现在已经变得越来越不自由了。你看它这种,像这样的床过去,过去人睡在这里,他那种感受,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他内心特别安静,他不会受到别东西骚扰,就强调他内心的那种感受,我们今天都丢掉了。

    董倩:因为西式没有这样的床。

    马未都:没有。

马未都:你看中国人有很多生活的准则,朱子治家格言。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对中国人的行为规则,当时几乎每个人都要背这篇文章。它刻在门窗上,我老说他怎么去教育他,过去也没有,很少有人能上过学,我说过去的农妇是这儿教育孩子,就是抱着孩子在窗前说,这是花,这是草,然后说,这是人,这是故事,然后这是三国,这是水浒,然后她就把这些东西就传达下面了。

    董倩:这是哪朝代的?

    马未都:这是在床上看书呢,就是他那种生活环境,起码是他向往的这种生活环境。这大概都是乾隆时期的。

    董倩:闲适富足。

    马未都:我们今天的生活节奏多快啊,真应该慢一点。

 

解说:让生活节奏慢一点,对现在的马未都来说,更多的是一种奢望,随着名气越来越大,他的生活多少变得身不由己,除了上电视,到处讲课和管理博物馆之外,马未都还要面对越来越多的收藏者,这些人希望马未都为他们的宝物辨别真伪。

 

    董倩:在你眼里,他们拿的那些东西,你看到的,都是一些什么?大多数都是宝物,还是大多数都不是宝物?

    马未都:来的人一定是假的多,真的少,这是肯定的。

   

董倩:有几成呢?几成是假?

    马未都:我觉得今天来鉴定的假的东西,大概九成以上,真的是很少的。

   

董倩:那你要说出你的东西,他认为是宝物,你说这是假的,那对于拿这个东西来的人,恐怕也是个打击。

    马未都:很残酷,但是我会很婉转地说。但是我一定是告诉他真实的结果,因为信息的正确,对于每个收藏的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一点,信息如果错了,所有的事情就都错了。

 

董倩:那他们怎么还如数家珍,把它抱过来呢?

马未都:对,有的人还编瞎话,比如有一回有一个人来了以后,他为了堵住我的嘴,他上来就说,这东西是我爷爷留下来了。然后后来我就说,不可能,这个东西很新的,我说这是三中全会以后的,然后他就一口咬定,他说不可能,我说怎么不可能?他说就是我爷爷传下来的。最后我没辙了,他不是说瞎话,我就说,那你爷爷也没多大,然后我就走了。我走了以后,他就说,他不懂我这话什么意思。然后他就说,我爷爷都70多了,他还嘀嘀咕咕的,他不明白我说话的什么意思,有时候我必须开玩笑地就把话说了。我们出去鉴定也是,有一次我前面是叶佩兰,叶佩兰老师给人看,看完了以后,到我这儿,我一拿出那东西,当着一百多人,我说老师比我幸运,老师赶上一个真的,那我就言外之意,我赶上一个假的,底下就哄堂大笑。

 

片花4

富可敌国,贫无立锥,收藏家有着怎样的特殊生活?

马未都:我不反对这样的人,我也不鄙视他们。

从收藏者到组织者,马未都怎样安排自己的未来?

马未都:应该最高境界就是过我眼,即我有。

 

现场同期董倩采访

董倩:您是来参观的游客?

    游客:对。

    董倩:为什么到这儿来呢?听谁说的?

    游客:互联网上,电视里头。

    董倩:您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是文物收藏感兴趣,还是说是对家具收藏里面的文化感兴趣?

    游客:肯定是对文化感兴趣。

    董倩:为什么?

    游客:主要是欣赏吧,就是在你欣赏的时候,你自己的价值就能体现出来,股票谁都可以做,但是欣赏不是说谁都可以做的。   

 

董倩:文物的价值体现在什么地方呢?

    马未都:坐标,人类文明的坐标。我们应该清楚地知道,我们走过怎样一条路,应该知道人类的文明的坐标,每次高点都在哪。

   

董倩:您刚才说文物是文化,或者人类文明的一个坐标,那这个文物身上,如果它真是一个高度的话,是不是应当用经济价值把它给参照出来?

    马未都:对。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问过我。就是我们今天怎么告诉我们今天的人,文明的坐标的高度在哪。我们被迫用一个很俗气的办法告诉你,就是价钱。你比如中国的元青花,一个鬼谷下山的罐子,在两年前2005712号,两年多前,卖了人民币2.3个亿,全世界以个头而论,就是这么大一个艺术品,没有任何一个东西能卖到这个价钱。那么好,中国的艺术的高度,清晰的就刻在那个位置上,全世界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过去我去荷兰的时候,荷兰人马上就跟我说,梵高,我们全世界最贵的艺术家,我们梵高博物馆里一百多张,他上来就给你拿,第一句话就跟你这么说。

   

董倩:钱?

    马未都:对

   

董倩:就像您刚才说的,文物这么高雅,这么精湛的技术,你不得不用钱,这种听起来比较流俗的方式来表达,那么就必然造就出现在有一些人,专门他可能去,他把这个文化的这一方面滤去,他看到的专门是那个钱,对于这一群文物收藏者来说,您又怎么看?

    马未都:我也不鄙视他们。我觉得无论他出于哪个目的,他最终一定是殊途同归,他最终一定对文化感兴趣。

   

董倩:为什么?

马未都:我见过很多过去的小商小贩,应该说没读过什么书, 80年代我认识那小贩,连小学也未必上完,中国历史非常清楚,可以跟任何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对中国年表,在脑子里记得很清楚,那是他吃饭的饭碗,所以他记得。我当时都非常吃惊。你比如它历史上有很多朝代,我都说不清楚,比如他上来就跟我说,天显、天赞,我就不知道这个年号在哪,他说在辽代,什么地方,才几年,两年三年,他说得清楚之极,他为什么呢?就是他赖以生存,他那时候所有的快乐,一定是钱带来的。但是当他传达给你的时候,比如我刚才说的,辽代的一个年号一个叫天显,一个叫天赞,传达给你的时候,你作为一个文化人都表示吃惊的时候,他的愉悦就全来了,他就这么来的,一点一滴。

   

董倩:那这种点滴多了,恐怕也就会让他对于文化有一个,从另外角度的理解了。

    马未都:对,潜移默化,就是我们说为什么孩子教育,中国的传统教育,从孩子抓起,读《三字经》,读《千字文》,就是他一开始他不能理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就这么念,当然时间长了,慢慢慢慢地,它就会起作用,我觉得这道理都一样。

   

解说:为了让博物馆更好的传承文化,马未都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借鉴西方大学的校董制,将私人博物馆改成理事制度,现在观复博物馆有理事15人。很多贵重的藏品都是博物馆其他董事花钱买的,马未都从最初的收藏者变成了一个组织者,而同时,为了保证博物馆藏品的质量,马未都有时候又不得不处理掉一部分收藏。

 

董倩:那么你在处理你自己曾经拥有过,又寄托过感情的文物的时候,当时会是一种什么感情呢?

    马未都:有的时候是非常难过的。因为有的是迫于钱的压力,你比如说我要做事,一定要有钱,我要迫于钱的压力,我得把有的东西割让,就是卖给别人,那么我才能获得钱去做这件事情,这是钱的压力。那有的时候是二者取其一,我们喜欢收藏就注定了没钱,过去形容收藏家,都是富可敌国,贫无立锥,说的就是这个我想事情对我是最重要的,就是办博物馆这件事情,如果这个事情做成了,其他的短暂的这种痛苦,遗憾,你都得面对,你不可能说,我生下来我不是中国银行。

   

    董倩:你就是中国银行,世界上的东西也好多,你也买不尽。

    马未都:一样。

   

董倩:那我就在想,你作为一个专业搞收藏的人,我们很难理解,就是说你拥有了,你费尽周折,你拥有了这么一件你认为值得的东西,然后你欣赏了它,这就是完成了吗?还是说你要长久地拥有它,这是一种你的追求的最高目标?

    马未都:应该最高境界就是过我眼,即我有。就是我看过这个东西,就算我拥有了。

 

    (董倩现场串场):文物这些我们传统文化中最有魅力的器物,以它们精湛的美,把文化的高度清晰地标志出来,让我们这些后人去仔细地观赏,并且记录下来,其实投资也好,收藏也好,业余也好,专业也好,懂得欣赏,才是最好,这恐怕也是马未都给我们的最大的启示,今天的节目就是这样,感谢您的收看,下期再见。

责编:刘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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