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春耕时节，化肥销售也随之进入旺季。日前，记者前往湖南省衡阳地区，对当地市面上出售的化肥进行了一次调查。

    记者随机购买了五种品牌的过磷酸钙（俗称磷肥），并送交湖南省质量技术监督局定点检验机构检验。经检验得知，五个样本中只有两个达到国家标准。按照国家标准，磷肥中有效磷含量最低必须达到12％，而在被检验的化肥中有效磷含量最低的仅为3.6%。

    这些对农作物根本不起作用坑农骗钱的磷肥，在衡阳地区却卖得很不错。

    据调查，这些劣质磷肥销路很好的原因是农民觉得价格低廉。劣质磷肥每吨价格基本在230块钱左右，而合格化肥每吨价格最低为260元。为了降低生产成本，生产劣质磷肥的厂家不惜使用质量差、价格低的原料。湘祁肥业有限责任公司甚至公开声称，他们的磷肥就是次品。除此以外，这些厂家还在原料里添加黄泥、石灰等物以冒充原料。

    [详细内容]

    眼下正是春耕时节，湖南省衡阳地区的农村，到处是一派农忙景象。这个时候也是化肥的销售旺季，衡阳不少乡镇的农资经销点，都挤满了来买化肥的村民。在与村民的闲聊中，记者发现，这里的村民买化肥时都有不少的担心。

    村民：现在有的化肥是假的。

    记者：怎么个假法？

    村民：施到田里根本就没有一点用，就像施沙子一样，主要是那些厂里搞得不好。

    记者：怎么不好呢？

    村民：有些把其他的泥搞到里头，就是掺地下的黄土，掺河沙。

    村民的反映引起了记者对衡阳地区化肥质量的关注，记者决定，对市面上出售的化肥进行一次随机调查。

    在衡阳地区的一些化肥经销点，记者随机购买了五种品牌的过磷酸钙，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磷肥，这几种牌子的磷肥，在衡阳地区和附近的永州地区的农资市场都有出售。

    为保证检测结果的准确，记者请专业人员帮助取样，在印有衡阳祁东磷肥厂字样的袋中提取了1号凯牧牌磷肥、在印有永州市芝城化工厂的袋中提取了2号竹城牌磷肥、在印有湘祁肥业有限责任公司的袋中提取了3号湘祁牌磷肥、在印有衡阳化工总厂的袋中提取了4号来雁塔牌磷肥、在印有衡阳市松柏化肥厂字样的袋中提取了5号湘雁牌磷肥。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记者把编了号的五个磷肥样本送到了湖南省化肥农药质量监督检验授权站，这是湖南省质量技术监督局定点的检验机构。一天之后，检验报告出来了，按照国家标准，磷肥中有效磷含量最低必须达到12％，五个样本中只有两个达到这样的标准，分别是4号来雁塔磷肥，有效磷含量12.8％；5号湘雁牌磷肥，有效磷含量12.4％。其余三种磷肥都不合格，其中1号凯牧牌磷肥，有效磷含量7.6%；3号湘祁牌磷肥，有效磷含量5.3%；而最低的永州市芝城化工厂的竹城牌磷肥，有效磷含量仅为3.6%。

    记者：磷对农作物主要是起什么作用？如果缺少磷或者磷的含量不够，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中国农科院土壤肥料研究所肥料首席研究员张夫道：如果缺少磷的话，庄稼根本长不起来。水稻最明显，旱作物还好一点，南方一般叫做秋，北方叫小老苗，就是说光长苗不结果，影响最后的产量。像这样的磷肥，我们验出来的百分之三点几的、七点几、五点几的磷肥。

    记者：如果它施下去之后，对农作物有帮助吗？

    张夫道：基本上等于没施，等于老百姓花了钱白花，这绝对是坑农。

    但是，这些对农作物根本不起作用，坑农骗钱的磷肥在衡阳地区却卖得很不错。这种竹城牌磷肥，虽然有效磷含量仅为3.6%，但拉化肥的车辆在厂子门口却排起了长队，这几辆车还是从广西远道而来的。生产劣质化肥的厂家门庭若市，生产合格化肥的厂家却门庭冷落。记者对前面检测到两种合格化肥湘雁牌磷肥和来雁塔牌磷肥的生产厂家进行了采访。

    衡阳松柏化肥厂经理：现在都停了这边，今天没有车子，这是旺季啊。

    记者：正是旺季的时候，没人来拉货是吧。

    衡阳松柏化肥厂经理：对，没人拉货。本地市场因为受到周边一些小磷肥厂的冲击，我们的市场份额现在不断萎缩。我们以前16万吨磷肥，我们都可以卖出去，现在我们一年的话，去年是（卖）6.5万吨，今年到现在为止，我们才只有两三万吨左右，这还是旺季。

    那么，为什么合格化肥反而卖不过劣质化肥呢。记者在暗访中发现，这些劣质磷肥的价格都很低廉，每吨价格基本上在230、240块钱左右，而合格化肥每吨价格最低也要260块钱。

    记者：人家都卖230元、240元（一吨），你怎么260元啊？

    衡阳化工总厂磷肥分厂厂长：因为我们是正规生产厂家，我们的车间成本，和你讲句实在话，我们的车间成本都要两百五六。

    记者：那人家也是12（有效磷含量）啊。

    衡阳化工总厂磷肥分厂厂长：肯定不能达到12，达到12的话，绝对不能够（每吨）两百三、四十卖出去。

    记者：你怎么这么肯定啊？

    衡阳化工总厂磷肥分厂厂长：因为我们的硫酸（价格高）。生产一吨肥料，要330公斤的硫酸。330公斤的硫酸，现在的硫酸是370块钱一吨，370块钱一吨，这就100多块钱；同时要600公斤的磷矿，600公斤的磷矿要100多块钱，就是210多块钱；还有设备维修费用，职工还要发工资，加起来起码是两百三四十。再加上我们职工的一些劳保用品、福利、化验样品这些东西，加起来两百五六十。

    记者又请另一家生产合格化肥的厂家负责人给我们算了笔成本账，结果大致相同。这两个厂是衡阳地区规模最大的化肥生产厂家，都有几十年生产磷肥的历史。生产一吨有效磷含量为12％的合格磷肥，至少需要250多块钱，也就是说每个有效磷大概需要20块钱左右的生产成本。这样算起来，在抽检的三种劣质化肥中，凯牧牌磷肥含量算是高的，为7.6%，它的生产成本只有150多块钱，就算它每吨卖230块钱，也赚了近60块钱。而另外两种含量只有5.3和3.6的劣质磷肥，它们每吨的生产成本更低，获取的利润则更加可观。

    由此看来，劣质磷肥是靠降低有效磷含量来降低生产成本，这样生产合格化肥的厂家当然无法与之竞争。那么，生产劣质磷肥的厂家是如何降低含量的呢。记者发现，它们首先是在主要原料磷矿石上动脑筋。这家湘祁肥业有限责任公司的几个老板就公开声称，他们的磷肥就是次品。

    湘祁肥业有限责任公司张经理：我跟你讲，照道理来讲，有效磷含量没有超过12的算次品，我们这个价也就是算次品价。

    记者：次品价？

    张经理：对，你也跟我说句实话，你这里质量最低的能有多少，今年我们湖南浏阳磷矿，磷矿的品位不是很高的，22的品位算是最高的，我拉它品位为22的矿，我最多能够生产，含量为十点的有效磷，现在我们这个包装，（含量）为12的有效磷，实际上就是十点左右，这是实话实说。

    虽然口口声声实话实说，但这个老板只说了一半的实话。他们的磷肥含量不合格，确实因为使用了低品位的磷矿石，不过他们使用低品位的磷矿石的原因并不是老板所说的浏阳磷矿没有高品位的矿石，而是为了省钱。生产湘雁牌磷肥的衡阳松柏化肥厂也是从浏阳磷矿采购磷矿石，他们进的矿石一吨需要150多块钱，这个厂负责原料采购的经理交了这样一个底。

    衡阳松柏化肥厂采购经理：像浏阳磷矿那边，那些不合格的次品，三级品21、22、19点多的品位，那个矿价格就便宜，30块钱一吨随你去买，30块钱一吨，运费单独算最多50块钱一吨，送到家里。加30块钱就是80块钱一吨，几万吨矿摆在那儿，都给他们买回来了。

    用低品位的磷矿作原料只是降低成本的手段之一，要想把成本降到最低，这些厂家还有另外的招。

    记者：这儿掺沙子掺得多不多？

    祁东磷肥厂职工：多是不多，也没有很多。接里桥那边（厂子）掺了沙子，李良毛（湘祁肥业公司）那里呢掺石头粉。

    祁东磷肥厂职工：这是泥巴，你看看这就是泥巴。

    记者：这不是肥料？

    祁东磷肥厂职工：这是泥巴，黄泥巴。

    这是衡阳祁东磷肥厂的成品库，里面就是经检测有效磷含量只有7.6%的凯牧牌磷肥，注意看，在这些磷肥里面，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黄泥。

    记者：在磷肥厂的成品库当中，出现泥巴、沙子、石灰，这是不是很正常的现象？

    张夫道：那不正常，这个是人为加的。在磷肥的整个生产过程当中，你要按照规范的工艺来说的话，是不会有黄泥、泥巴、石灰。

    记者：那加进去的话会对整个产品质量，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张夫道：第一个它影响产品的质量，就是说它的磷的含量，达不到国家的标准；第二个它要加入石灰的话，它会降低磷的有效性，这就等于是杀鸡取蛋了，就是说你要施石灰的话，整个土壤都被破坏掉了。

    令人担心的是，这些坑农的劣质化肥还在衡阳和附近的永州地区的市场上热销，更令人担心的是，村民们凭肉眼根本无法判断化肥的质量，如果买到劣质化肥，他们损失的将是一年的收成。（文/喻晓轩、宁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