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困惑也有梦想的法官杜跃林。 本报记者 郭秋月 摄

　　“王老吉”与“加多宝”的商标大战、作协针对谷歌的网络版权维权、音集协诉网吧、KTV……近年来，越来越多进入公众视野的知识产权纠纷，让人们深刻地认识到：知识产权关系到每一个人、每一个企业甚至每一个国家的切身利益。

　　作为站在中国知识产权司法保护最前沿的一群人，知识产权法官所审理的每一个案件，无论大小，都可能成为以后的司法借鉴，更被外界视为中国在履行入世承诺的表现。而昆明中院知识产权庭庭长杜跃林，就是他们之中普通的一位。

　　从事审判工作27年，杜跃林见证了我省知识产权司法的萌芽、生长和壮大，为这份事业倾尽半生心血。他带领知识产权庭审理大量疑难案件、创造了多个全国第一。近日，记者走近这位繁忙的庭长，试图管窥知识产权法官群体的职业理念和职业追求，他们的困惑与梦想。

　　“我不是精英”

　　26日下午5点，昆明中院广福路审判庭。杜跃林的大部分同事都准备下班了，他却要和搭档开始“干活”。去石林，给一家KTV老板送传票，有人告其侵犯歌曲版权。“只有晚上KTV开门了才找得到他们，连夜再赶回来。”他说，“对不住了，下次才能接受你的采访。”临行前，还不忘叮嘱记者：“之前犯了个错误，跟你说的那个小村子叫则黑，不是者黑。”他是一个偏好缜密和细节的法官。这一点很清晰地体现在他的工作中。

　　2002年，杜跃林奉命组建这个专业审判庭。刚被任命为庭长，他就接手了一桩影响颇大的案件。著名电影《五朵金花》的剧本创作者将曲靖卷烟厂告上法庭，认为其在卷烟上使用“五朵金花”文字的行为侵犯其著作权，并构成不正当竞争。

　　>杜跃林和同事恶补法律和理论，最终得出了一个既符合法律原理，又合乎社会利益平衡的结论：名称通常需要与内容一起，共同构成一部完整的作品才能获得法律的整体性保护。因此，驳回了原告的诉讼请求。

　　判决取得了法律适用的突破性，随后被国家法官学院收录为教学案例使用，多次被评为优秀、精品案例。

　　像杜跃林这样的法官通常会被称为“精英”。然而他说“我不是精英，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法官。”他也会为了每天送女儿去画画而在夜宵摊上等待三小时，以至于养成了小酌两口的习惯，他也热爱旅游和打球。他说自己只是喜欢法官这份职业，“所以我工作了近30年仍然做得很快乐，不闷。”

　　为了公正而“造法”

　　知识产权作为中国法律最前沿的课题之一。用一些学者的话说，知识产权制度已经基本完成了规则建设，主要的立法皆已具备，而制度的根基——法律文化却遭到忽视，“没有文化土壤，移植的制度不可能成活”。

　　在这个过程中，就需要法官更关注法律的本土化；在没有法律涉猎的空白领域作出突破和尝试。然而，创新可能会引来争议，“造法”可能会遭到质疑。杜跃林鼓励大家：“不要怕立规则，不要怕没有先例，只有依据法律的基本原则和主旨，能动地适用法律才能推动法律的进步。”。

　　前几年，随着音乐著作权协会的维权，大量卡拉OK、网吧成为被追缴的对象。这些经营者们叫苦不迭，无所适从。“一个歌厅起码有8万至10万首歌，一首歌要交1000元的话，这些个公司就破产了”，杜跃林陷入了思考：有没有一种更好的解决方式？

　　做了大量工作之后，他终于找到一条良策：通过扩展法律条款的适用空间，确认网吧向第三方合法经营的院线购买播放系统，可以适用主观无过错免责条款，这样就将网吧经营者引向使用合法授权作品的正确经营道路上，破解了海量诉讼和刚性侵权的难题。这一审理思路得到了业界的广泛认同。

　　杜跃林说，“在法律滞后的状态中，法官的价值在审判疑难案件时会达到极致的释放，就像外科医生遇到最难的手术一样。”为了公正而“造法”让他感到重任于肩的压抑和惶恐，但同时又享受到自我价值充分发挥的愉悦。

　　因“法官辞职”受煎熬

　　近年来，法官主动离职的情况越来越频繁，这一群体的执业困境更值得关注。

　　离职原因主要有：第一，工作压力大，苦不堪言；第二，法官收入与其他部门公务员相比几乎一样；第三，有时无法独立办案。知识产权法官作为法院的精英，流失的人才中也频频见到他们的名字。2004年前后，昆明中院知识产权庭陆续有3个审判骨干离职，下海经商或做律师。流失不仅仅造成人员的短缺，它对于在职人员心理上的影响更令人担忧。

　　“那一段时间我内心十分煎熬，离去者使我反思：我的价值观真的过时了吗？社会还需要法官吗？年轻的法律学人为什么不愿追求清贫的法官事业？而剩下的人也让我担心，他们会不会走，什么时候会走，明天如果连一个合议庭都无法组成，怎么办？”杜跃林说。

　　“尽管法官收入低、责任重、工作压力大，还总是要遭受各种怀疑和误解，但我依然非常爱这个职业。没有别的原因，因为热爱。”这是他最后的结论。

　　于是，收拾起煎熬和彷徨，他带领团队迎接新的挑战。他的创新精神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

　　2007年，昆明中院知识产权庭在国内率先探索、尝试民事、刑事和行政三审合一模式，在全国法院系统中走在了前列，成为试点单位。

　　判案受外国友人好评

　　“国外企业要来投资，首先得看你这个地方的法制环境，尤其是知识产权保护情况。”一名知识产权法官这样说过。我们的传统文化对于知识的共享比较推崇，对智力成果的严格保护有些困惑。西方国家也常用他们的标准来评判和指责中国的知识产权保护。

　　杜跃林说，我国一直履行着入世时对知识产权保护的承诺，严格履行世贸组织的规定，对国内外企业施行同等保护。

　　2011年，昆明一位经营者张晓平起诉奥迪公司，认为对方生产的高端TT系列汽车所使用的TT标识，侵犯其注册的“TT”商标。该案属于备受关注的涉外知识产权案件，三名奥迪公司高级管理人员专程从德国赶到昆明旁听本案庭审。

　　庭审之后，奥迪公司的代理人告诉杜跃林，虽然到场旁听的几位德国朋友听不懂中文，但他们想来体验中国法院是如何审案的，这有助于他们对中国司法环境和市场秩序形成更深的认识。通过观察，他们中国法官公正、严谨的审判风格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作为一名当代法官，不仅要担当起国徽下的神圣与庄严，还要耐得住转过身去法庭外的琐碎与平凡，甚至要忍得了遭人白眼的卑微。法官不但要公正地审判，还要让老百姓看得见你的公正。

　　——杜跃林

　　他没有多么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故事，但他会给你一种冷静中的感动。他几十年如一日的专注、不断创新的勇气，充满了魅力。我们就是需要这种知识型、专业性的法官。

　　——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宣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