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朱慧卿

　　“立二拆四”杨秀宇靠网上造假7年获纯利数百万元———

　　“我明年年底就要结婚了，我必须给自己的孩子积点阴德，我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以后肯定会被鄙视。”21日，在北京某看守所，“秦火火”（真名秦志晖）在被刑拘后这样表达自己的悔恨和愧疚。

　　20日，公安部宣布，北京警方打掉一个网络推手公司——北京尔玛互动营销策划有限公司，“秦火火”是该公司前员工之一。同时被刑拘的还有尔玛公司负责人“立二拆四”（真名杨秀宇）。通过二人讲述和办案民警介绍，“网络大谣”们以谣博名、以谣牟利的灰色网络利益链得以暴露在阳光之下。

　　暴利

　　网上炒作造假 7年获利数百万元

　　40岁的“立二拆四”杨秀宇是吉林人，大学本科毕业，曾经当过国企的助理工程师，也曾当过“北漂族”，2006年成立尔玛公司后，凭借制造“天仙妹妹”“封杀王老吉”“别针换别墅”等一系列网络事件，为自己积累了相当多的人气，也发现了通过操纵网络舆论发家致富的“捷径”。

　　例如，制造一个以某人物为中心的事件，雇用网络水军大肆炒作，将相关人物炒成网络名人，相关人物名利双收、走穴演出，而杨秀宇及其公司则在幕后大发其财。

　　又如，一些有营销需求的企业客户，提出“炒一把”造势的需求。杨秀宇收取费用后，便利用所掌握的大量网络资源，组织人手在网上发帖、回帖、评论、对骂，短时间内营造出一个网络热点，吸引传统媒体的关注。

　　然而，杨秀宇也逐渐发现，随着网民欣赏口味“越来越重”，单纯“灌水”炒作的效果不如制造轰动性的新闻。于是，他开始把“嫩模炫富”这样纯粹博眼球、但毫无社会责任感的东西放到网上，并在这条歪路上越走越远，开始制造虚假新闻。

　　杨秀宇介绍了他一手编造“别针换别墅”的过程——“我很想做点事，就策划了这个新闻，关于一个女孩的，希望做出可持续的创意秀。但一开始网民肯定不会关注，那么我就决定作假。”

　　按照杨秀宇的设计，这个女孩从一个别针开始以物换物，换到第三步一个小玉佛时，杨秀宇在马路边找到了一个外国妇女，交给她一部手机，谎称拍网络剧需要配合，对方被骗后象征性地摆了一个动作，于是就有了“老外递手机”的照片，继而引起网民关注，杨秀宇以“托儿”的方式一步步地“假”下去。

　　“从别针到外国女人的手机，从价值为零到价值数百元，就有了新闻性，发布两小时后，相继有记者来采访。”杨秀宇说，在整整隐瞒了网民和媒体100天之后，由于跟当事人发生矛盾，他本人才揭露了事件真相。

　　“之后，我变本加厉地策划了许多虚假新闻，看到传统媒体跟进报道的时候，我甚至会有快感；我也帮过客户删帖……我最初的目的是进一步打造真善美，干一些正能量的事情，但后来我在金钱和真相面前选择了前者……”杨秀宇一边说，一边埋下了头。

　　根据杨秀宇的供述，尔玛公司成立7年来，毛收入达到1000余万元，纯利润有数百万元之多。

　　途径

　　利用谣言涨“粉丝” 与“大V”达成协议

　　2010年7月，网名为“中国秦火火”的秦志晖进入尔玛公司，成为杨秀宇手下的一名雇员。

　　他承认，取这个网名就是为了“火一把”。与老板相比，“秦火火”胆子更大、路子更野，叫嚣“必须要忽悠网民”。进入尔玛公司前，他曾在地铁里公开求粉；进入公司不久，他就上演了“咸蛋超人脱裤秀”。

　　2011年8月，“秦火火”与“拆二立四”分道扬镳，跳槽到另一家公司。他按照自己的理念开始了第一次造谣——8月20日，他发布微博称，“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后，意大利籍乘客获赔3000万欧元。次日，铁道部公开辟谣，但已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

　　通过这次造谣，一心想着“要挣钱先挣名”的“秦火火”初尝甜头——尽管这一微博两个小时内即被删除，但转发达到1.2万次，粉丝增长1500人。

　　此后，“秦火火”不但利用谣言继续攻击铁道部，还将矛头对准了红十字会，以及罗援少将、张海迪等名人，甚至已故的雷锋。

　　今年2月，“秦火火”发布微博：@罗援，再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你大哥为什么能成为德国西门子(远东)公司高级顾问，后来又成为西门子(中国)公司副总经理？你们罗家出了老二罗挺和老三罗援两个少将，现在又有老大罗抗和老四罗振两个兄弟分别在德国和美国公司任高层。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利益交换关系？请解释这个问题。

　　“秦火火”供述，他看到了“西门公司”，就在前面加了一个字变成“西门子公司”，完全捕风捉影，没有调查研究。但他正是以这种肯定性的质疑，骗取网友共鸣，对他人的名誉造成侵害。

　　在污蔑张海迪的微博中，“秦火火”捏造说：曾经的一代偶像张海迪，请你回答以下这几个问题：你的妹妹张海燕现在为何更名叫张挪威？亿万富翁、山东瑞森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董事长张挪威，现在还是中国国籍吗？山东瑞森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是否承接过残联的工程项目？请用事实证明你们不是白眼狼，我们不想当年的爱心结果养了一头白眼狼。

　　对于这次造谣，“秦火火”交代，他对张海迪并没有意见，但是看张海迪身为残疾人还能开车的照片，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发了这样一个微博，希望张海迪出来发言。

　　“秦火火”承认，2011年以来，他制造并传播的谣言多达3000余条。“秦火火”还和某些网络“大V”达成了协议，互相帮转微博，还有人提示他近期要关注什么。下一步，警方将对此进行具体调查。

　　解析

　　打击网络谣言 司法解释将出台

　　办案民警介绍，2011年以来，“秦火火”用过“中国秦火火”“等12个后缀为“秦火火”的网名，其中11个因造谣传谣被封，现用网名为“江淮秦火火”。民警调查时，“秦火火”还面露得意，细数自己的微博，显得颇有成就感。

　　被问及为什么要造这么多谣言，“秦火火”说，这是为了“享受被追捧的滋味”，“尽快提高关注度和知名度，就会有出版社找上门，为出书铺路，以后失业了也有钱挣”。

　　其实，“秦火火”的许多谣言都漏洞百出。例如，他曾“谣指”原铁道部发言人王勇平：“您的大女儿王晓英是铁道部财务局主任，大女婿李阁奎是北京市交通局副局长，二女儿王晓霞是北京市计生局处长，二女婿郭亮是北京市中心医院副院长，小儿子王晓飞是铁道部质检科科长，儿媳张宁是市妇联主任，情况都没错吧？”

　　网友随即指出，铁道部司局及科站的描述都不对；北京市没有交通局、计生局，只有交通委、交管局、计生委；北京市妇联只有主席，没有妇联主任；有些城市有“中心医院”，但北京却没有“中心医院”。

　　因为大肆造谣传谣，“秦火火”被网友送了个外号“谣翻中国”。对这个名字，他自称感到了一些不安，“可能会有麻烦”。果然，“麻烦”来了——因为诋毁雷锋形象被群众大量举报，“秦火火”终于把自己“谣翻”了。

　　根据“秦火火”交代，他16岁就离家出走，只有高中文化程度。那么，他和“立二拆四”等人是靠什么忽悠网民的？

　　秦、杨二人称，“网民很容易忽悠”，使他们觉得自己是“社会不公”的审判者，只有反社会、反体制，才能宣泄对现实的不满情绪，才能将那些人一辈子赢得的荣誉一夜之间摧毁，信奉的宗旨为：“谣言并非止于智者，而是止于下一个谣言”。

　　秦、杨二人还交代了造谣的“诀窍”——谣言越是能贴近当时热点，越能起到较好的效果。特别是颠覆一些名人的名声，能够快速地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鉴于“秦火火”只有高中学历，警方怀疑涉案微博是否由他自己编写，便让他现场针对自己被警方带走这件事，写300字短文。从测试结果看，他的语言组织能力还不错。“可能是因为在尔玛公司做过文案，语言表达非常有网络特点。”

　　办案民警说，不管“秦火火”以哪个账号发布谣言，信息在转发过程中都会在网上留下难以完全消除的痕迹，以致谣言经常会隔一段时间卷土重来。而官方辟谣的信息不可能完全覆盖谣言当时传播的范围，或者网友已对谣言信以为真，不再相信辟谣。

　　此外，在谣言的传播过程中，传谣者的作用也不容忽视，尤其是一些不负责任的网络“大V”，经他们广为传播、推波助澜，更容易让普通网民相信，在面对谣言时，从最早的将信将疑逐渐转变为深信不疑。

　　采访结束时，秦、杨二人都表达了深深的忏悔。

　　“秦火火”说：“我明年年底就要结婚了，我必须给自己的孩子积点阴德，我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以后肯定会被鄙视。”

　　“立二拆四”坦言：“之前我认为互联网是一个虚假社会，说话不用负责任，现在意识到网络社会也是一个真实社会。我是一个负面典型，希望更多网民意识到不要轻信谣言，也不要制造传播谣言。”

　　记者从有关部门获悉，为进一步加大对网络造谣传谣的打击惩处力度，相关司法解释有望在近期出台。

　　文/新华社记者　邹伟　史竞男

　　结局

　　“尔玛互动营销”人去楼空

　　继北京警方打掉制造传播谣言的网络推手公司——尔玛互动营销公司，抓获秦志晖（网名“秦火火”）、公司创办人杨秀宇（网名“立二拆四”）及另外2名成员之后，昨日，尔玛互动营销公司位于高碑店新村南里的办公地已经人去楼空。在这个连公司招牌都没有标示的办公地，没有人来上班。周围居民称，前日警方曾到此进行过调查，离开之后就落了锁，至今没有人上班。

　　北青报记者注意到，以“尔玛互动”为开头的公司有两家。一家是出事的“尔玛互动营销公司”，另外一家则是“尔玛互动传媒公司”。昨天，“尔玛互动传媒公司”在其官方网站发表声明称“与立二拆四毫无关系，只是双方公司名称相近”而已，文中还指责“立二拆四长期占用尔玛的名称，以尔玛创始人自居，对此公司从未承认过”。

　　但是实际上，北青记者通过ICP备案查询网查询发现“尔玛互动传媒公司”的“主办单位”名称一栏写的是“尔玛依娜”。这位尔玛依娜实际上是“立二拆四”杨秀宇曾经参与打造的一位著名互联网人物——“天仙妹妹”。

　　文/本报记者　孔德婧

　　记者追访

　　郭美美干露露否认

　　与“立二拆四”有关系

　　尽管“立二拆四”杨秀宇等人承认是郭美美、干露露等网络人物的幕后推手，但是昨天北京青年报记者试图采访郭美美和干露露时，这两个人的相关代表都称她们与杨秀宇无关，极力撇清与杨秀宇等人的关系。

　　郭美美活动联系人：我们压根就不认识他们

　　昨日下午，北青报记者联系郭美美的活动联系人吕小姐，她以短信回复称，“我们压根就不认识他们也从无来往”。

　　然而他们真的没有关系吗？

　　2011年6月20日，郭美美在网上发布了大量奢华生活的照片，并称自己是中国红十字会商业总经理而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随后红十字会的声誉跌到谷底。

　　红会事件不久，“立二拆四”就在其微博对郭美美大加赞美，并把郭美美反对者称为“一群弱智的哄客”。

　　2012年6月29日开始，郭美美再次在网上爆红。2012年7月10日，“立二拆四”发表长微博“关于郭美美，你是一个英雄”。在该微博中，他称网民取笑咒骂郭美美，是仇官仇富的网络文化现象使然。

　　14日，“立二拆四”又在其微博表示：“你们永远看不到真相！还是那句话，一切还没有结束……无论是郭美美、还是干露露……尔玛互动，黑娱帝国！”

　　干露露母亲：拍张照片就胡说八道

　　昨天下午，北青报记者联系干露露的母亲，她以短信回复称，和“立二拆四”等人不认识，更没有半点关系，从来没有联系过任何工作的来往。对于合影，雷女士称“和我们合影的人成千上万，拍张照片就胡说八道”。

　　然而现实所呈现的并非如此简单。

　　2011年2月11日 一位网名为“非我xx”的网友上传了一段名为《母亲冲进澡堂给女儿拍视频征婚》，其主角就是干露露和她母亲雷女士。这段视频被网友观看数十万次。此后干露露每次现身都以大尺度着装和令人咋舌的话语，成为一时话题。

　　2011年12月17日，立二拆四发微博称，和干露露一起吃夜宵，并配干露露吃饭的图片一张。他说工作忙了一天，她刚能吃口饭，在现实生活中的她是一个勤劳单纯善良的姑娘，很多委屈她都要自己去扛。“她很爱自己的妈妈，她说她一定会让妈妈过上幸福的生活，无论自己再怎么苦。”

　　2012年 7月12日，“立二拆四”发布微博，配有“立二拆四”搂着干露露母女的合照，还有一张干露露吃饭的单人照片。微博称，“干露露妈是个直言快语的中年女人，和露露吃饭时我说，今年夏天运作干露露饮料热卖后，就不用跑场子了。”

　　文/本报记者　匡小颖

　　实习记者　卜璋丽　刘盼　李淑君

　　新闻背景

　　愈演愈烈的网络谣言

　　北京公安机关近日打掉一个在网上蓄意造谣传谣、扰乱网络秩序、非法获取经济利益的网络推手公司，不乏粉丝和追随者的网络红人“秦火火”“立二拆四”等人因涉嫌犯罪被依法刑拘。

　　截至今年6月底，我国网民数量已达到5.91亿。社会热点事件往往是网络谣言的重灾区。社会热点人物则往往是网络谣言集中攻击的对象。

　　记者登录新浪微博网站的举报处理大厅看到，被举报并最终判定为“不实信息”的微博已经超过11000条，仅8月19日一天就超过20条。

　　网络社会不是法外之地，《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维护互联网安全的决定》明确规定，利用互联网造谣、诽谤或者发表、传播其他有害信息，构成犯罪的，依照刑法有关规定追究刑事责任。《互联网信息服务管理办法》等一系列互联网法规也对惩治网络谣言作出了明确规定。

　　记者了解到，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已在全国范围内集中部署打击利用互联网造谣和故意传播谣言行为，已查处多名利用互联网制造和故意传播谣言人员，关闭了一批造谣传谣的微博客账号，公安机关对相关人员处以了治安拘留等处罚。

　　今年4月，贵州网民李某和龚某为了吸引眼球，利用其新浪微博客账号制造传播贵阳发生禽流感的谣言，造成不良社会影响。公安机关依法给予李某行政拘留5日、龚某行政拘留10日的处罚。国家互联网信息办依法依规关闭了李某、龚某等人的20多个微博客账号。

　　北京市丰台警方今年5月发布信息，利用互联网散布、传播京温商城安徽女青年“离奇”死亡谣言引发严重后果，妨害社会管理秩序的彭某等13名犯罪嫌疑人经检察机关批准，被依法执行逮捕。文/新华社记者　罗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