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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调查]决堤之后(2010.07.03)

发布时间:2010年07月03日 17:03 | 进入复兴论坛 | 来源:CN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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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网络电视台消息(新闻调查):6月21号晚,江西抚河唱凯堤决口,周围乡镇受到严重威胁,一场十几万人的大转移是如何进行的?当地群众又如何看待这场灾难?6天后,当唱凯堤提前合龙,洪水退去,群众回到家中,看到绝收的稻谷和满目疮痍的家乡,他们又如何去面对?《新闻调查》记者来到江西抚州,记录下一个真实的灾区……

  解说:6月21日傍晚,抚河唱凯堤终究没有扛得住50年一遇的洪水撕扯决堤形成一道400米左右的大口子,汹涌的抚河洪水灌入罗针、唱凯等镇,12万群众眼看着自己的房子被淹没,农田被摧毁,这是一场他们许多年都不曾经历的大灾难。
  记者:当时你们部队过来以后,你第一眼看到的情景是怎么样的?
  杨茂明(南京军区某集团军副军长):我到了这个现场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片汪洋,给我的感觉就是整个村庄都是漂在水上。所以在这个时候,我的第一个感觉,作为指挥员来讲,我们的部队恐怕就是要救人第一。
  易辉(南京军区某集团军舟桥营副营长):当时那个水,基本上都漫在一楼屋檐的底下绝大部分村民都转移在二楼,或者是三楼的位置等待救援,当时人比较多,救援的压力比较大,确实因为我们刚开始过来,器材没有先行运到位,我们在村子里面转了以后,很多老百姓请求转移,当时的情况是比较危急的。

  解说:易辉是南京军区某集团军舟桥营副营长,22日下午,他和大部队一起从外地赶到抚州后,就立刻在罗针、唱凯等镇展开营救工作。
  记者:当时的场面我想象虽然比较紧张,比较危险,但是还是有序地在进行。
  易辉:对,我们组织救援的时候,通常是按照三舟一组。
  记者:为什么一定要给它三舟编成一个组?
  易辉:三舟编成一个组是便于互相能够照应、支援。
  记者:像这样的操机手最多要往返多少次?
  杨茂明:这一个战士这一次就是48个小时,除了吃饭以外,每天只能休息两至三个小时,往返大概在五六十次以上。
  记者:战士受得了吗?
  杨茂明:撑过来的,就是靠着一种精神,靠着一种责任,没一个战士叫苦,所以我感觉我们的战士特别可爱。

  解说:22日晚上,有村民向舟桥营求援,他的妻子和孩子都被困在家中,房子几乎淹没了一层楼。因为孩子太小,家里又断水断电,所以请易辉他们帮忙把家人转移到安置点。
  同期:进不去了。
  同期:解了吧。
  同期:解掉、解掉。
  同期:别急。
  同期:慢点,把孩子抱下来。

  解说:洪水一来必然停水停电,战士们夜间营救的难度也就可想而知,躲避障碍、防止迷路、找到目标、安全转移,这一整套动作不能有半点闪失。
  记者:具体到这块地方它的这种地形、地貌给你们提出了什么样的难度?
  卞云坚(南京军区某集团军处长):这个地形,因为我们来问乡亲、向导,这个地方因为它是农田,农田的一个巨大的好处就是整个地势比较平坦。
  记者:最害怕的就是什么?
  卞云坚:就是电线,就是老百姓晒衣服也好,砌的矮墙,因为它每个楼房前面都有一个小晒谷场,怕的是这下面的障碍。

  解说:舟桥营官兵平时在海上训练,讲究严格的营救步骤和方法,这次来抚州执行任务的士兵们大多有实战经验。
  卞云坚:我这个部队已经连续十年在海上进行训练,说实话我见到这个汛情对我来讲根本不算什么,我的兵都任何情况都能开,我在海上开浪也比较大,有时候落差浪高能达到1.3米 1.5米,风浪比较大,但是现在总体感觉,我的兵,500个兵,500个冲锋舟给它都没问题。所以因为我们长期搞这个,作为一个专业兵种,所以地方政府很信任我们,就把这个装备交给我们了。
  记者:平时这个训练起到作用了。
  卞云坚:对,那就是我们师要求我们用核心能力的提升,牵引带动非战斗行动能力的提升,我们训练是为了打仗的,但是因为军(队)地(方)是通的,平时救灾能用,我们打仗能力提高了,平时能力也就提高了。

  解说:25日上午,舟桥营官兵还要进唱凯镇的各个村子再巡逻一遍,记者也随他们的冲锋舟进入洪水中的村庄。
  记者:此时此刻,你可能刚刚吃过晚餐,或许正准备和家人一起去散个步,也许还准备看一场精彩的足球比赛,但是也就是在这个时间,很多人的家园已经在洪水中被浸泡了很多天,他们就是江西抚州的10万受灾群众。
  同期:还有这么多人啊?那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同期:看看,看看。
  记者:可以看到,我们进到这户人家的堂屋里面,水深现在仍然有小腿这样的深,可以想象当时的水有多深。
  记者:当时的水最深有多深啊?
  村民:浸到这里了。
  记者:一直到这里了?
  村民:嗯,浸到这里了。
  记者:哎哟,那是太深了。是不是堂屋里的东西已经好多都转移了?
  村民:都转移到楼上了。
  记者:好了,走,去楼上看看。
  同期:想不想出去,运出去,转移出去?
  同期:没衣服,我衣裳都没有。
  同期:带上衣服走。
  同期:还有牛呢,两头牛没了。
  同期:牛现在顾不上了,咱们现在把人先救走。
  同期:先救人要紧。
  记者:没有水、没有电,还要打着地铺,像这样的受灾群众在抚州千千万万的受灾群众中,他们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家庭,他们把所有的家里的物资、最值钱的电视、冰箱,看这有两台冰箱都搬到了二楼,因为一楼已经完全被洪水淹没了,我们再到阳台上去看一看,这里更明显,所有的生活物品,他们所有的生活都在这里解决,还能看到还有刚刚洗净的这样的豌豆,但是怎么来解决每天的伙食?现在都是一个大问题,我们刚刚跟着解放军解救了两户一直不愿意离开家庭,一直故土难离的两位老人,现在我要跟着冲锋舟把这两位老人送到紧急的安置点去。
  记者:像他这样的情况,这几位、三位老人是不是在救助中也是很普遍的一种状况?一开始不愿意走。
  杨茂明:应该说是一个普遍现象,开始都不想离开这个家,故土难离,后来一看自己的房子不行了,水涨了,主动要往外走,这个现象是比较普遍的。
  记者:水过来的高不高、大不大?
  村民:好高,一下子就推过来了,冲上来。
  记者:当时心里怕不怕?
  村民:怕。
  杨茂明:像这三位老人,如果今天不是遇上他们的房子里面,彻底地把水灌进去,衣服、粮食、牛都不行了。
  陈高林(抚州市罗针镇老郭村党支部书记):他们可能还不想走,因为也不知道会决堤,吃的东西都没准备好,在家里没吃的,你守在这里也没事,反正你家里的东西,我们会安排人在村里巡逻,会帮你们看好的,这点你们放心,政府有安置点,你们去有吃的、有住的,这样对你生命也有点保障了,就跟他们做工作。
  杨茂明:在这个时候我们就马上军地联合,我们就和地方政府商量,你把每一艘舟上给我派上一个什么呢,这个镇里或村里领导干部。
  记者:本乡、本土、本村的来劝他们。
  杨茂明:这样他一上来,我们的救援速度就快了。第一,他熟悉路线,他知道人在哪里,我们知道往哪儿去;第二个,他还可以做劝说的工作,他们说比我们的话有针对性。

  解说:罗针镇和唱凯镇是远近闻名的建筑之乡,如果没有洪水,这里除了发达的农业外,还活跃着一支建筑大军,算上周围地区外出打工的年轻人,这支打工队伍的规模有十万人之多。村里人富裕起来,纷纷盖起了这样的二三层小洋楼。发生洪水时,这里留守的都是老人和孩子,为了保证家里财产安全,许多人选择待在家里。
  同期:不走。
  同期:走不走?
  同期:走不走老乡?
  同期:走。
  同期:马上回来。

  解说:为了安置受灾群众,抚州市把全市大大小小的学校和体育馆都改成临时的安置点,按照每天26元的伙食标准提供一日三餐。
  刚刚解救出来的大爷大娘被安排在临川二中安置点,这里一共前前后后安顿了2339名受灾群众。
  同期:有一个卫生间,在那儿我们把这个被子领过来。
  同期:被子都是新的吗?
  同期:都是新的,昨天发的。
  同期:行。
  华小明(江西省临川二中校长):现在我们的寓所已经超负荷了,但是我们还是尽我们最大力量,把我们所有的学生的公寓全部腾出来,还有把所有的老师,还有部分学生全部集中过来了,现在24小时为受灾群众服务。

  解说:洪水过后,抚州市第一人民医院专门为受灾群众设立了门诊,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有几千人来这里检查治疗,而且所有受灾群众看病全部免费。
  杨洁员(抚州市第一人民医院院长):好就好在我们,目前政府给了一个比较好的政策,就是全免费。
  记者:包括所有的病人都免费?
  杨洁员:所有的病人全免费。

  解说:这位大爷在洪水退去回家收拾房子,被躲在缸下的毒蛇咬伤了,到6月29日下午,抚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已经收治了26名被毒蛇咬伤的受灾群众。
  记者:你再给我讲一下,当时是怎么被蛇咬的?
  受灾群众:吃完了中午饭,下午去把厨房清理一下,刚刚走到厨房,一个缸拦到了门,我想把这个缸移开一点,把手拿过去,一个蛇就跑出来了,噗的一下。
  记者:你就被蛇咬了。
  受灾群众:咬了,咬了我马上出来,我一个叔在外面,我叔。我马上告诉他蛇咬了,不得了,不得了。
  杨洁员:天气热的时候消化道的病人,像腹泻的病人感冒的病人都有。
  记者:你们会去灾区做一些宣传或者给这些病人、这些患者做一些义务的宣传吗?
  杨洁员:目前我们的救助点,我们医院承担了四个。下面我们还有三个点,跟我们的卫生防疫部门、防病治病在一起。

  解说:这是军队在唱凯镇东家桥村设立的临时医疗点,每天来这里就近看病的村民络绎不绝。
  同期:消炎药。
  同期:这边有点痒。
  同期:这边啊,这边痒是吧。
  同期:有点痒。
  同期:我跟你讲先拿点消炎药,然后擦皮肤,你跟他去好不好。

  解说:26日上午,封堵唱凯堤的工程,仍然一刻不停地进行着。当天抚州市宣布决口原因已经查明,是由于降雨日和降雨量过多、土壤基本饱和,而堤身填土又是粉细沙,长时间高水位浸泡,坝体难免松软,再加上决口处遭受抚河主流直接正面冲击,直至之坝体崩脱。
  记者:保人不保堤?
  陈达恒(江西省委常委 副省长):对。
  记者:当时为什么会作出这样一个决断呢?为什么不既要保堤又要保人,这样岂不伤亡更小一点、损失更小一点?
  陈达恒:保堤是没有办法了,堤已经缺口了,第一次决口是60多米吧,那个时候根本来不及保堤,只有第一位就是转移群众。

  解说:抚河唱凯堤历史上曾在1952年、1973年、1982年三次决口,其中以1982年最为严重,决口237米;1998年长江流域大洪水,唱凯堤漫堤,幸亏及时堵口抢险才未发生溃堤灾难,然而20年后的今天,最大的灾情突如其来。
  记者:现在好多人觉得堵这个堤坝是一件比较容易的事情,在你们看来呢?
  范天印(武警水电二总队副总队长):这个堤坝如果是在我们正常的水电工程当中,选择合适的时机,做好充分的准备它应该是显得比较容易。但是这次唱凯大堤的决口,有这么几个难度,一个它不是你所选的时机,在封堵期间也是没有条件给你的;第二,这个水位它是在变化当中的,另外这还是在度汛期间,上游的一个水库由于超限,所以它泄洪的量也比较大;第三个就是整个材料是无储备的,所以我们整个进站的这些石料,包括今后的土料,绝大部分是来源于40公里左右的地方,所以动用的车辆特别多,从技术角度上来说,单边进站,理论上是无法完成的。在昨天中午才决策下来,在上游堤头,在那个上游堤头,我们开了另一个作业面,齐头并进,确保六天决战有望实现。
  记者:一边是仍在滔滔奔涌的抚河的洪水,另一边是已经在洪水中浸泡了20多天的唱凯镇,我身后大堤的,每一个合龙的进度都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因为大堤一天不合龙,洪水就不能够退去,受灾群众也就不能真正地返回家乡。

  解说:刘达村是距离唱凯堤决口处最近的村庄,随着决堤口一米一米地缩小,这个村子的洪水也眼见着一点一点退去。前一天,我们路过的时候还是一片汪洋,只隔了一天,挨家挨户就都回来收拾淤泥,洗刷被褥了。
  记者:就在这个洪水里洗衣服啊?
  村民:要不到哪里去洗啊?
  记者:洗不干净啊?洗不干净怎么办啊,越洗越脏,越洗越脏怎么办呢?
  村民:都是泥,泥巴在上面怎么办呢?不洗就臭了,就臭了。
  记者:现在家里吃穿用的怎么办?怎么解决?
  村民:吃饭就没什么吃的到高速公路,碰到就得一点,碰不到就没得吃,像昨天我们在高速公路,有个和尚送馒头来,我们碰到了,碰到就得吃了,碰不到就没得吃。
  记者:但是为什么不去政府组织的安置点去?
  村民:我养了一头牛,如果走了,牛跑到哪里都不知道。
  记者:你还惦记你的牛是吧?
  村民:是啊。
  记者:再看看这个家庭,一看就是新盖的房子,但是再看看这儿,就能想象当时洪水来临的时候是多么严重,淤泥已经有这么深了,人都进不去了。
  村民:是啊。
  记者:这是你家吗?
  村民:是啊。
  记者:当时洪水来的时候你在不在?
  村民:我们在,就赶紧走。
  记者:赶紧走,能不能给我再回忆一下当时决堤了以后,洪水来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村民:水就溅得好高。
  记者:有多高?
  村民:我楼上都有水。
  记者:当时这个堤坝,这个坝要垮的时候,你们知道不知道?
  村民:不知道,一看到水就跑,跑到高速公路上去。
  记者:贵重的物品怎么办?值钱的东西怎么办?
  村民:东西没有救出去。
  记者:这里是一个天井,借助南方农村特有的天井的光线垂下来,我们可以看到最明显的就是这个水印,新房水印特别清晰,当时的水位已经涨到了我的胸口,再看看这一堆淤泥,显然是这家住户刚刚清理过,但是短时间内显然是无法住人的。再来推开这扇门,可以看一下,这间屋子没有经过清理,可以想象,当时洪水来临时是多么凶猛。
  记者:您好,还在弄这个淤泥呢?
  村民:清理呢。
  记者:这要清理多长时间啊?
  村民:至少十天。
  记者:至少十天,现在里面已经住人了吗,里面能住人了吗?
  村民:不能。
  记者:不能住人,那你住在什么地方?
  村民:住在抚州。
  记者:住在哪里?住在抚州市里,今天是趁着天气好来清理自己的家?
  村民:东西都堆着清理不出来,清理不出来。
  记者:慢慢来,别着急,好,我们到前面看看去。

  解说:熊木春一家老老小小都住在一起,家里有个一岁多的孩子,在发洪水的环境里,保护孩子显然是全家的重任。
  记者:当时发水的时候,我估计你不怕,因为你是年轻人。
  村民:主要是担心小孩子吧,别的都不担心,一个是洪水进来怕有脏东西,怕细菌这些,怕这些东西,引起小孩子生病什么的,别的不怎么担心,就是小孩子。
  记者:当时水来了以后,你们躲到楼上去了。
  村民:就是躲到楼上去了。
  记者:躲到楼上去可能也不是个办法,如果水越漫越高怎么办?
  村民:再往楼上跑。
  记者:等到什么时候,解放军的冲锋舟来了,大概几点钟?
  村民:过了一两天。
  记者:过了一两天。
  村民:过了一天,刚开始他们都是跑到下面去了,下面那个村庄可能低一点,我们这儿还算高一点点。
  记者:你们这儿还算高的。
  村民:高一点点。
  记者:但是我看你这水也很高。
  村民:是,那个地方更低了,那个地方,那边的村庄。

  解说:在唱凯镇白山熊村,熊大爷还没等水完全退去,就开始打扫起房子,他靠种田、做生意和养鱼为生,这次洪水让他损失不小。
  记者:我听说你们这儿1982年就发过一次大水。
  熊冬根(抚州市唱凯镇白山熊村村民):发过一次大水,1982年发过一次大水,最高记录也达到这么高,最少达到这么高。
  记者:也淹到这儿了,这是最高的一次?
  熊冬根:最高的一次。
  记者:这一次跟那一次相比,这种救助、转移?
  熊冬根:这次好,上次不好,那时候是比这时候差多了,上次没这么发达的,现在发达了嘛。记者:现在国家有这个能力了。
  熊冬根:国家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能力支持老百姓,支持灾区的人也多,贡献的人也多。
  记者:现在每天出门都面对着这么白茫茫的一片水,心里发不发愁啊?
  熊冬根:不发愁,不发愁,现在我们住大楼不要发愁的。
  记者:你看这个雨又下起来了。
  熊冬根:这个下没有问题的。
  记者:这个不怕了。
  熊冬根:这个下这个雨没有问题的。
  记者:为什么呢?我看这个雨又一片汪洋。
  熊冬根:一片汪洋,告诉你这是短暂的,这次下一个小时就会停,最多一个小时就会停。
  记者:这几天一直在受灾地区采访,穿行于受灾地区这样的水面上,最让我感动的,不是那些轰轰烈烈的巨大的事件,而是像我身后划桨的,这位大爷这样的普通人普通事。大爷跟我说,我们这里平时就是一个低洼之地,所以堤坝垮了以后,自然也就是一个泄洪区,泄洪了以后,别的地方就安全了,同时还有一个感动的地方,就是这里所到之处,每一户人家,每一个人都在忙着清洗自己的家具、整理家园、开展生产自救,没有听到一句他们抱怨,他们在怨天尤人。

  解说:27日下午,经过三天奋力作业,长达400米左右的唱凯堤决口终于提前三天封堵合龙,这两天,罗针和唱凯的水位下降很快,我们见到罗针镇丁湖村支部书记徐火根的时候,他正忙着挨家挨户查看受灾情况。
  记者:这水冲的还是特意吊上去?
  村民:水冲的。
  记者:我还以为吊上去的。
  徐火根(抚州市罗针镇丁湖村党支部书记):我这个村是三面环水,人口有3141个人,村小组有7个,田大约有2600多亩。
  记者:换句话说,你这个村三面环水,只要一发水的话,你这个村首当其冲。
  徐火根:是,假如一发大水,就是1982年一样,1982年的水没有这么大,这是历史上罕见的大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像我大伯,他的年纪有90岁,他说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水。

  解说:抚州特大洪水之后,抚州的唱凯镇和罗针镇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现在我们就乘着村民摇着这种日常出行的这种小舟看一看,他们生活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现在已经是洪水过去大概十来天的时间了,目前村民们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状况?没有撤离到安置点的村民,他们的吃、穿、用、住,又是怎么样的,这是目前我们最关心的。
  记者:您再往下拉一点。
  村民:可以了。
  记者:慢一点。你们去什么地方?
  村民:我去罗针,到镇上去买点东西。
  记者:现在这个菜价怎么样?比如说这个。
  村民:这个苦瓜3块。
  记者:苦瓜3块,冬瓜?
  村民:冬瓜1块5。
  记者:比发水之前贵了多少?
  村民:我不知道,而且我没有在这里买过。
  记者:会不会贵了一些?
  村民:肯定要贵一点,贵一点就贵一点。

  解说:以前的稻田变成汪洋,这几天,村民要靠这样的小船摆渡来往于自己的家和公路之间。
  记者:收费吗?
  村民:不收费,救人还收费啊。
  记者:哦,免费的,帮村里的人。那你每天都在这摆渡吗?
  村民:有人来叫。
  记者:有人叫你就帮忙出来划一下。
  村民:如果不叫你不知道人在哪里。
  记者:那你每天要送多少趟人啊?
  村民:最少要二十趟。
  村民:这个是我的家。
  记者:呦,受灾很严重的啊。
  村民:受灾好严重的。
  记者:你当时是把东西扔到上面是吧,这是梯子,那你受灾这么严重怎么办呢?
  村民:我晚上都是在这边住。
  记者:在人家这边住,像这个房屋都裂了。
  徐火根:我跟你讲,就是这个平房,包括受灾的损失多少,我们都在统一登记之中,马上洪水过后,我们村干部,包括镇里的干部,包括上级部门都要统一登记了,好吧?
  记者:慢慢来,不能着急。
  徐火根:但是不是你这一家,还有好多人,我要登记的是吧。
  同期:这人基本上回来了多少?我马上叫他们领消毒液来,假如这里退了水,一家一瓶,每户一瓶消毒液,可以在里面消毒,全部要消毒,拿喷雾器,按比例兑水,门口还有这些地方,还拿了消毒粉来,有那个死猪要在当地埋,埋完了以后上面撒消毒粉,马上还有吃水井,不能直接喝生水,要烧开,最少要开5分钟以后。

  解说:徐书记这几天反复叮嘱村民们,以前村里能直接喝的井水也污染了,水一定要烧开再喝,他最不放心的,就是灾后的防疫工作。
  记者:这个水看上去还不错。
  徐火根:但是怕它有污染了,不敢喝。
  记者:都是地下水。不能喝这个水。
  徐火根:千万不能喝,因为那底面,那个渗透到底下去。
  记者:现在怎么办?要煮开了?
  徐火根:家里有。
  记者:你跟村民们说过没有?
  徐火根:说过了,刚才不是那边说,叫他不要饮,见到一个人,底下一个人我就跟他说。

  解说:徐书记这一路上根本闲不下来,村民们向他反映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的家里房子塌了,有的缺水喝,有的低保户需要特殊照顾,一大堆事情同时堆在他面前。
  同期:方便面、矿泉水。现在还是在灾前,灾后政府部门会统一登记,你损失了多少,现在政府已经在统计,房屋倒了多少,那个人员怎么样,要慢慢来,等那个水全部退干了,我们现在政府就是在筹备这个事情,我是全部上报(损失)了。
  同期:我的灶台倒了,饭都弄不成了。
  徐火根:现在我们包括耕田的牛,什么猪啊,现在我们还没有进入到这边来,马上这个洪水退了,我马上有一个具体的数字,报告上级政府。
  记者:报告上去会有一些补助吗?
  徐火根:救灾、救助,可能有一点吧,至少先统计出来,统计出来就更好,把那个工作做细一点,毕竟以后的工作我们好做一点,省得老百姓说埋怨说没报怎么样。
  记者:我看刚才那些受灾群众在跟你说,就在说这件事情?
  徐火根:是。

  解说:6月28日,罗针镇防疫部门派人来丁湖村喷洒消毒液,当地有经验的村民告诉我们,洪水里含碱量很大,细菌和蚂蟥很多,大家都很重视灾后防疫这件大事。
  徐火根:包括你的门前门口房间,但是不能打到菜上,吃不得,这些橱子全部要消毒,包括你手上,用肥皂或者消毒液洗一下手,以后没皮肤病,不会烂脚。
  记者:我昨天在唱凯,今天包括在你们这儿,好多水面上死猪、死狗,现在这个水面上味道也很大,这可能是你最担心的事情?
  徐火根:是,防疫,就是防疫。
  记者:会有防疫部门马上要过来吗?
  徐火根:那个你可以到罗针镇那个街上去,现在来了好多防疫的人穿白衣服的。
  记者:马上就要下到这里来。
  徐火根:嗯,我听他们讲,每个村庄退了水,防疫部门都要来,假如没有那么多人手,他们就发那个药品,告诉你怎样用。
  就是那个,你所有的东西都要拿药水全部喷洒,压水井,等我们会发下来,现在是这样的,一户一瓶消毒液,公共场所一个村一个村小组,拿一瓶,到处去打。

  解说:除了防疫之外,洪水过后的丁湖村还有一件大事,已经快成熟的早稻,被浸泡过后几乎绝收了,他们要在7月份之前把这茬稻子割掉,赶种下一季,而且还得修好破损的水渠,否则下一茬水稻也会有灌溉的问题。
  徐火根:所有的农业用水,就是灌溉,灌溉农田都是靠那个堤道,靠那个抽水泵抽上来,假如洪水一退了,我们那稻子全部干旱了。现在有水,以后又会干旱。我们现在以后,恢复农业生产的时候,就是要靠这个最关键的时候。
  记者:等于是有一些基本的农田水利设施,有一些设备现在都已经没了,别看现在全是水,洪水退了以后反而要干了。
  徐火根:对的。

  解说:带记者在村里走了一圈之后,徐书记把记者带到自己家门口,发洪水那天他忙活村里的事情,顾不上转移自己的父亲,这让老爷子有些不太开心。
  徐火根:整个村委会就是他最后一个出来。
  记者:有没有人会骂你?
  徐火根:有啊,没办法,要先救别人。
  记者:老爷子有没有骂你?
  徐火根:他显得不高兴。
  记者:怎么说的?
  徐火根:他不高兴他脸色不好看,但是最后我会跟他说的,他慢慢会理解的。
  记者:现在还在安置点上?
  徐火根:在安置点。

  解说:在丁湖村我们看到了平静地收拾自家房子的村民,也感受到了绝大部分人乐观面对洪水的心态,洪水对于这些祖辈住在大江大河边的人们来说,也许已经成为习惯。村民们渐渐熟悉了这条养育他们的母亲河的脾气。
  记者:这次的救助措施,随着这种国家的变化、社会的变化,又会有哪些不一样?
  徐火根:这个就是一言难尽的,我说现在随着经济快速增长,随着老百姓越来越富,包括他们买了电视,买了手机,就是通讯发达了,什么东西短信一发就更方便了。
  记者:从国家的角度呢?
  徐火根:到安置点吃得好,安置得好。1982年我13岁的时候,就是躲在没发大水的地方,只吃一个馒头,还有没吃饭的,连洗澡水都没有,几天都在那里没有换衣服,就这样的,现在我听到那个安置点,我也到了安置点,我丈母娘也是在安置点,她说早上也好,有两个馒头,还有鸡蛋,小孩还发奶粉,她说原先没有啊。

  解说:6月29日一早,我们又来到丁湖村,徐书记觉得膝盖酸疼、头很晕,他病倒了。发生洪水的这一个礼拜,他不停地领受上级派下来的工作到各家各户去了解情况,发放救灾物资,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
  徐火根:哎呀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好多事,电话也多,一天70多个电话。
  记者:70多个电话,这电话都是谁打的?
  徐火根:这个电话就是那个发药品的,我叫他谁拿药品,包括宣传单要给人家,这个是林业部门,打个电话,叫他安排到哪里去,协助我们搞防疫工作,这个电话就是我们村长的,就是村主任的,现在新的问题,就是现在老百姓,就是我们的群众,就是说种子的问题,房屋倒塌的问题,还有现在发矿泉水了,还有能不能有什么方便面,面条之类的东西。

  解说:徐书记说,村民们倒是很理解他的辛苦。
  徐火根:我听到人家讲,他说书记你瘦了,你黑了,他这样讲。
  记者:那你听到这个心里是什么感觉?
  徐火根:心里就是有点安慰感吧。

  解说:这个时候,楼下运过来一车纯净水,村支书把分水的事情派给妇女主任,凡是住在村里的人,每人可以分到三瓶水,但是没过一会儿,就有村民表示对这样的分配方式不太满意。
  村民:有些东西,他们数字没搞好,数字没搞好,一个人三瓶水,现在发了368个人的水,有500个人(报名),发不下去。
  记者:怎么回事?
  徐火根:她说那个发那个矿泉水在底下,那些人发不下去。
  记者:怎么了?
  徐火根:她说那个人数,我们是按照他们上报人数多少发矿泉水,她说不只这么多人,我说你你先发,这么多底下的人办事都办不好,相当气人。

  解说:原来有村民建议按照户口本上的人数来发水,而村支书是按村里的实际人数来发放,这样一来这批水根本不够发,徐书记正在打点滴无法下楼,他把妇女主任找上楼来询问情况。
  徐火根:我不管你有多少人,哪怕是有一千人的矿泉水都不能给他们,你就这样没给,所有的东西不能哄抢,这些东西在三日之前,大家拿出觉悟来,你就这样安排。
  村民:水没动,一直放在那里。
  徐火根:我马上下来发,你全部放到房间去,所有的人都发,(受灾群众)说他家有十个人
  就拿三十瓶水去,你就这样写,比如说刘老头拿了三十瓶,你就这样记。如果他说他有一百人,你就让他写一百人的名字来。
  村民:我也是这样说的,但是有人就这样签字领。
  徐火根:哎呀,他签了别人的名字领水,等别人回来就会找他。你家挑一个人签名,如果你家只有五个人在,你要签十个人的名,我就给你十个人的水,水是按实际人口发。
  村民:我说我村组有600人,你会说我说多了。
  徐火根:所以你这样讲话,就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一般按照国家政策,就是在这里的灾民才有水,假如你的家人不在这里,在安置点上,你可以代领。假如要领,你给他签字代领,不要让他从安置点回来说领不到水。我们工作没做到家,就是要这样,本来在安置点的,要等他们回来再发,但你现在也可以签一个字,代领。大家都心里有数啦,我们这里得了多少水,我也好向你们群众代表和党员解释了,没有这个具体的数,老百姓又会说我们干部吃掉,其实吃了有什么用呢?好啦,去拿登记的东西来,留几个群众代表老党员来做登记,来了人就发,把党员叫拢来。
  记者:你觉得怎么合理?
  村民:全部分掉,全分。
  记者:全分是家里有几口人就分几瓶吗?
  村民:对,就是说家里有多少人吃饭。
  记者:你是说在家里面的还是外面的人也算啊?
  村民:我儿子没有回来。
  记者:没有回来就不算了是吧?
  村民:是。没什么了不起,七毛钱一瓶。
  村民:发了大洪水,国家政策现在也是,现在就是有些人小心眼看不过,好像多拿点多得了一点,这个都不要,国家能帮助你们这些群众,这是国家富有了是不是?会安排、赢得民心,这是好事,没必要去抢,谁都有,在家里受困了的群众才能吃,没受困你就不需要了是不是。记者:你也这么看。
  村民:对。
  记者:你也支持村支书的分配方法?
  村民:对、对。
  徐火根:你叫人来发水,一个一个来,叫人发、叫人发,把名字写下来,对,一个一个写,写三个打个括号,拿了多少,一个一个领,不要慌,一个一个来,大家都有,就是多半个小时而已。

  解说:村民最后同意了徐书记的安排,每个在村里的人领了三瓶水,另外不够的部分,村支书也承诺会很快发放到位。
  记者:咱们今天争吵,你觉得也正常是吧?
  徐火根:农村工作就是这样的,有争吵的更好,可以产生我自己不足的地方,到底是我工作没做到家,还是村干部我底下的人没做到家,还是群众怎样的?我说群众的心是好的,但是我们在改进过程中,要多说一点。
  记者:我看你今天挺火的,拿起电话冲着大家也都发脾气。
  徐火根:我是骂他,骂那个底下人,这个工作就要解释清楚啊,农村工作就是这样的,谁叫你是干部嘛,干部就要做好农村工作。
  记者:你觉得这件事情是没解释清楚呢,还是大家没做到位呢?还是老百姓的事情?
  徐火根:干部也有,不管怎么说,老百姓都是好的,就是我们工作没做到家,但是通过我跟他们解释清楚,现在好了,没事了,就这么好,是吧。

  解说:分水风波只是灾后恢复生活的一支小插曲,随着抚州市80万元专项资金的注入,受灾地区淹死的家禽牲畜等,将做深埋消毒等无害化处理,而粮食绝收户,每人每月可以领到15公斤大米和100元生活费。

采访人物:
  杨茂明 南京军区某集团军副军长
  易辉 南京军区某集团军舟桥营副营长
  陈高林 抚州市罗针镇老郭村党支部书记
  卞云坚 南京军区某集团军处长
  华小明 江西省临川二中校长
  杨洁员 抚州市第一人民医院院长
  陈达恒 江西省委常委 副省长
  范天印 武警水电二总队副总队长
  熊冬根 抚州市唱凯镇白山熊村村民
  徐火根 抚州市罗针镇丁湖村党支部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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